再次进入终极殿，明显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恐慌情绪。就连最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似乎都有些拿不住了。只有皇帝依然脸色铁青。
这次殿中只有六部尚书以及兵部左右侍郎和五位阁老加三大营统领。进了殿，跟二圣行了礼。太上皇让王子腾把最新军情通报了众人。
水溶这才知道，原来是古北口守军不堪一击。安滩大军一路攻破了古北口，进抵怀柔，同时将顺义包围起来。顺义守军吓破了胆，不敢应战，据守不出。
安滩随即带领大军奔袭通州而去。通州之地紧邻京师，一旦通州被拿下，整个京师就会在一瞬间陷入危机。
王子腾讲完，殿内静得吓人，水溶看了眼众人，众人早没了主意。不是眼巴巴地瞅着颜老头，就是低头不语。
太上皇这次不再啰嗦了，直接点名：“颜阁老，你说现在该如何应对，朕记得，这直隶总督就是你推荐给朕的吧。他女儿刚被皇帝封了贵妃，他就这样给皇帝长脸的？”
颜佟颤颤巍巍地跪下，嗓子沙哑地道：“臣有罪，请太上皇治罪。”
太上皇烦躁地道：“朕现在不是问你有没有罪，朕是问你该如何应对现在局面？”
颜佟又道：“太上皇，王大人是兵部尚书，不如先听听他的意见，太上皇以为如何？”
太上皇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这时候又不好计较，只得道：“那王卿，你就说说吧。”
王子腾应声上前道：“回太上皇，如今情况危急，臣以为......”
太上皇不耐烦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王子腾脸色尴尬地道：“太上皇，如今情况危急，通州必然守不住。安滩可能一两日内就会出现在京师城下。现在只有关闭九门，死守待援。另外急招山东，河南卫军入京勤王。以京中三大营的兵力，守城半月问题不大。”
太上皇脸上有如火烧，气的胡须乱颤。水溶真怕他一气之下，倒地不起。忙上前一步道：“还请太上皇保重龙体，依臣看来，王大人老成持重，此举确实是最稳妥之举。”
听见水溶的声音，太上皇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情绪，缓了一缓道：“颜阁老，王卿之策，你为如何？”
颜佟道：“王大人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言，老臣附议。”
水溶心中长叹一口气，遇到这些个老油条，有事一推四五六，没事你好我好大家好，谁不气出个心脏病，也得憋出个高血压。也真难为太上皇还能撑到这把年纪，太难了！
太上皇此刻心中怒火中烧，想大华开国百余年，若在他在位期间，来了个吉答犯京，那史册还不知会将他描绘成一个什么样的昏庸皇帝。自己就算死后，也没脸见先皇和太祖。
正自气得说不出话，旁边的皇帝站起身朝太上皇拱手道：“父皇，不如让水溶说几句，儿臣听他言外之意，似乎除了这稳妥之举还有其他应对之策。”
太上皇是气过头了没听出来，不过皇帝是听明白了。此时经皇帝提醒，太上皇立马回过味来。转头看向水溶，平复了下心情道：“你可有话说。”
水溶上前一步道：“臣确有话讲，不过此举有些冒险，臣并无十成把握。”
太上皇这会也听出来了，心情好了点，笑道：“你倒是自负，天下何事能有十成把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但讲无妨，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水溶道：“臣去年南下南京，遇到小股倭寇来袭，当时两江总督也打算坚守不出。是臣力劝他主动出击，当时臣就认为，若然放任倭寇横行，日后内陆城池当永无宁日。此次鞑子南下扣关，进犯京城与倭寇侵扰南京如出一撤，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若不给以颜色，日后我大华北方必然烽烟四起。”
皇帝眼中暗含鼓励，此言说到他心坎上了。太上皇面部肌肉也松弛了些，问道：“依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水溶还没答话，王子腾身后的兵部右侍郎颜久江道：“太上皇，皇上，北静王爷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几十个倭寇岂能与六万蒙古骑兵同日而语，南京又怎能与京师安危相提并论。主动出击，若有闪失，京师不保，事关国祚，还请太上皇和皇上三思。”
颜九江一跳出来，那些个颜党也不甘寂寞，纷纷附议支持王子腾的建议。水溶毫不意外，有了上次建言更换火器的经验，对现在这种局面，早有了预见。
这些个官油子，只要鞑子不进城，他们高官厚禄自然无忧，至于鞑子在城外烧杀抢掠关他们屁事，反正抢够了他们自然就回去了。百姓的死活，大华的荣辱那是太上皇和皇上该操心的事情。
太上皇见众人都赞成王子腾的意见，眯缝着双眼，盯着水溶道：“你也听见了群臣的意见，你若要说服朕，便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水溶笑道：“太上皇，非是臣要说服谁。臣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若太上皇希望明年安滩再来一次京师或者年年到此一游，臣便无话可说。”
颜九江上前一步跟二圣行了一礼道：“北静王爷言过其实了。”
水溶直接打断他道：“若明年安滩又来了，颜大人作何说？”
颜九江一卡壳，这这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皇帝起身对太上皇道：“父皇，不如让水溶讲讲他的主动出击之策，再作决定。”
太上皇点头道：“那你就讲讲如何主动出击。”
水溶一拱手道：“太上皇，皇上，安滩不过六万人马，一路杀到京师，肯定也有死伤。人数最多五万出头，就当他五万五好了。而我京师三大营，神枢营加神机营也有六万人马，这还没算两营常备兵力和五军营的兵力。所以，若以兵力对比，我大华还是占优的。”
二圣点头，示意他继续。
水溶接着道：“安滩远道而来，必然人困马乏，即便士气正盛，但若然能迎头痛击，其心理很容易崩溃。若是谋划的好，杀他个几万人也不在话下。”
颜九江又跳出来道：“王爷以为蒙古骑兵都是软柿子，杀个几万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水溶面色一寒，冷冷地盯着他道：“颜大人，大殿之上太上皇允许本王答话却没允许你说话，你却频频跳出来打断本王，是何意思？难道连最基本的君臣之礼都不讲了？还是这大殿之上是你颜九江颜大人说了算？”
颜九江又急又气道：“王爷你别血口喷人。”
颜九江还待解释，颜佟打断他喝道：“颜九江，还不跟太上皇和皇上请罪。”
说罢，自己先跪了下去道：“请太上皇和皇上治颜九江之罪。”
颜九江见自己老子作态，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看太上皇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赶忙跪下朝太上皇道：“太上皇，皇上，臣绝无此意。臣一时情急，枉顾了君臣之礼，还请太上皇和皇上降罪。”
殿中众人都没料到，一直不显山漏水的北静王的反击如此犀利，让颜九江立马偃旗息鼓。
太上皇暂时不想计较这些，继续道：“你继续说下去，水溶。”
水溶一拱手道：“是，太上皇。刚才颜大人其实说的没错，蒙古骑兵肯定不是软柿子，否则也不会打到我京师城下了。不过，我大华虽然骑兵比不过蒙古鞑子，但我大华的火器也是蒙古鞑子望尘莫及的。这又不是草原，我大华也不和他拼骑兵。若然人数均等的情况下，不知道是蒙古鞑子的马快还是我大华火绳枪的弹药快。”
太上皇和皇帝都听出了点门道，特别是皇帝，想起刚才散朝以后水溶跟他的保证，他大概明白水溶的意思了。
水溶又道：“太上皇，皇上，臣只有一句话，纵观我大华百年，从没让鞑子饮马京师，若太上皇能心安理得接受，臣无话可说。若二圣不愿如此，臣，粉身碎骨浑不怕，誓与鞑虏死不休。”
太上皇激动地站起身，手重重地拍在御案之上大声道：“好！好一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誓与鞑虏死不休。朕成全你，朕绝不做你口中那心安理得的天子。就是玉石俱焚，朕也绝不退缩。朕将三大营全部交与你指挥，授予你先斩后奏之权。戴权，传旨，加封北静王亲王衔，领兵部尚书衔。统领京城三大营，护卫京师，可临机决断，先斩后奏。”戴权应声退下拟旨去了。
皇帝也让水溶这句话说的心潮起伏，对太上皇的旨意也无甚意见。从扬州回来，他就属意加封水溶亲王衔。如今太上皇下旨也不过名正言顺。
殿中众臣心中都默默打鼓，北静王话说的漂亮，要是败了，他们可都得躺枪。不过见圣旨已下，反驳也没用，只能祈祷北静王别是个大忽悠。
水溶也没想到太上皇这么激动，这一下自己临时变成三军统帅了。不过，既然接下了这担子，水溶也浑然不惧。
何况，以太上皇的城府，他肯定也清楚不存在什么玉石俱焚，即便水溶败了，三大营后备兵力加御前三卫就是拿人命填，死守个十天半个月也毫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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