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必当十倍万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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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仇!必当十倍万倍偿还!

 

房内的焦兰香烧的愈来愈浓烈,好像要将生命完全燃尽。

宋九渊细致地替她掩好被角,专注的看了一会儿,才将帷帐放下,慢慢坐回自己的木椅上,转动车轮,看向众人,赤月等人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等了半晌,宋九渊都没有说话,橙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宋九渊的双眼异常的空旷,目光似是越过她们,径自看向了窗外,不知悲喜。橙画顺着他的视线向窗外望去,院中有一株垂柳,因是冬季,叶子都已经落尽,不如初春萌芽出发时候的娇美婀娜,十分萧瑟,却是没什么好看,可是宋九渊就这么看着,面无表情,不知悲喜。

她难得看到教主这样,露出近乎落寞的神态。

赤月也发现了宋九渊的不对劲,她悄悄退了黑羽一把,黑羽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别过头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都不敢说话。

窗外有只寒鸦掠翅而过,留下几声嘶哑的啼鸣。

“教主……”终于,蓝姬讪讪开口,她素来胆大又没有耐性,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教主你……怎么不说话?”

宋九渊收回视线,淡淡地向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得蓝姬差点站不住脚,方才那个肃杀的眼神像是数千年的寒冰一般冰冷至极,仿佛他眼中所看道的,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

呜呜,教主太可怕了。

蓝姬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藏到橙画身后。教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再也不要当出头鸟了。

赤月面色沉静,犹豫角度偏差的关系,她并没有看到方才教主投向蓝姬的眼神究竟如何,但相比里面藏着让人让人害怕的东西,所以让素来胆大的蓝姬吓成这样。

她默不作声地看向黑羽,他的神色,也没有好大哪里去。

有什么东西快速从她脑中划过难不成教主是因为那个丫头,所以才这般反常?

她吃惊地看向黑羽,黑羽亦回过头来看她,两人四目交接的一瞬,同时看向了教主身后,睡得昏昏沉沉的青葵。

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这个丫头……她究竟什么人?

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良久,宋九渊终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橙画反应快,赶忙去身后的桌上,倒了一杯水,送到宋九渊手上,宋九渊接过杯子,微微一笑,掀开茶杯,低头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在扬唇高声道:“门外的这位公子,既然有心拜访,如何畏首畏尾,不进来与宋某一见?”

门外有人?黑羽等八人均大吃一惊,竟然有这样的高手,站在门外多时,他们几个居然毫无察觉!

紫嫣憋不住性子,拔出手中利剑,厉声道:“哪个宵小之辈?还不速速现身!”

门外有人低低一笑:“听闻天阑教主大驾光临中原,小杏湖苏玉,特来拜见。”

苏玉?赤月一惊,看向黑羽,那不就是那个丫头的师兄?

宋九渊却是笑了:“那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呢?”

还有一个?赤月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居然神思迟钝到这般地步,两个人近在咫尺,居然毫无察觉,此时若是传到江湖,他们天阑教八大护法的颜面将置于何地!

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小姑父,一晃十几年不见,你可还记得侄女儿了?”说话的女子声音高亢爽利,自成一派利落洒脱,声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推开。

一双人影并肩站在门口,因是背着光,赤月一行人有一瞬看不太清他们的脸。

宋九渊笑了起来:“我说呢,这个院子机关重重,怎么会有人轻易能找到这里,原来是俏儿。光阴似箭,一转眼,都十七年了,你也长这么大了。”

陆俏笑道:“我长大了,可姑父你看起来还是这么英俊潇洒,一点儿都没变。”

宋九渊微微一笑,转动轮椅。橙画会意,上前扶住椅背,推着宋九渊上前,赤月黑羽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你还这样伶牙俐齿,姑父老了,头发也白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他目光微转,看向默立不语的苏玉:“早有耳闻,苏长梦的二弟子苏玉武功卓绝,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可以统率小杏湖,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教主谬赞。”苏玉微微一笑。

“是不是谬赞,你我心中分明。”他低头,伸手轻触袖口的花纹:“我久不来中原,你既然特地让俏儿带着你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既然有事,就但说无妨。”

“教主快人快语。”苏玉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宋九渊身后。粉色的帷帐随风飞舞,隐约透现一个纤细的身影。

宋九渊顺着苏玉的目光微微回头,似笑非笑。

“客套什么,反正也是我带你过来的,要谢你也是应该谢我。“陆俏双手抱臂:“不过小姑父你现在真是好大的派头,这个我姑姑旧居的院子里机关重重,房间里还有八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死守左右,到底是当了天阑教的教主,架子就大有不同了!我记得从前我见到小姑父你的时候,可是孤身一人,来去如风。”

蓝姬看不惯教主被一个小丫头欺负,指着陆俏鼻子就要骂,被宋九渊一个眼神喝住,只好收了声,陆俏冲她做了个鬼脸,她看向宋九渊,却听宋九渊淡淡道:“我与苏公子,俏儿,有些话要谈,你们先退下,等我叫你们再进来。”

蓝姬还想说什么,被黑羽拉住,“属下告辞。”

一行人出去,屋内空旷了不少,宋九渊看向面带挑衅之色的陆俏,微微一笑。

“你那个时候还小,为难你,那些陈年旧事都还记得清楚。”

宋九渊岂是听不出陆俏话中的讥讽,但,眼下他大多是事,都已经看淡,既然是陈年旧事,也没有必要再提起,未免触及伤处,那些伤处,是他的底线。

“小姑父谬赞。”陆俏学着苏玉的口气,道:“我这人从小没啥别的有点,就是记性好,直性子,爱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宋九渊转动轮椅:“既然这样,苏公子若是有话,也不妨直说。”

其实,宋九渊岂是不知苏玉来意,但他惊讶的是他竟然能够说服陆俏帮他,想必两人交情匪浅,作为苏长梦的大弟子,苏玉理应长期居住小杏湖,与外界甚少往来,陆俏的性子,应当不是特别容易相处的那种人,两人的交情,不会只有眼前所见。这么简单。

苏玉微微一笑:“在下虽然不知教主与我师妹究竟有何瓜葛,但她如今重伤初愈,身上两重毒未解,实在不宜在外耽搁,我此行来,是要寻她回去。就是这么简单。”

他这番话,装傻装地恰到好处,避开了宋九渊的前尘往事。

宋九渊反倒笑了:“你以为我会害她?”

苏玉毫不怯步,反道:“难不成不是?”他微微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我师妹曾经因为犯错,离开小杏湖去游历江湖,在远离小杏湖的那段时日里,她经常被人追杀,有人曾经打着我们小杏湖的名义,要对她赶尽杀绝,她素来身娇体弱,受伤中毒,也不是一回两回,但是那些人,却处处对她痛下杀手,我宫中弟子曾有人与之交过手,那人的面目,教主想必心知肚明。”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宋九渊,果然,他每说一句,宋九渊的神色便若他所想,每黯淡懊悔一分。

“你说的不错。”半晌,宋九渊转动轮椅,看向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的青葵:“是我对溪儿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陆俏皱眉:“溪儿?等等,你是说,青葵?”

大约是声音大了一些,青葵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她不叫青葵。”宋九渊神色冷了几分,“俏儿,她是你姑姑和我的亲生女儿,她叫宋灵溪。”

陆俏呆住。

冬日的眼光柔和的照在身上,为了不打搅青葵休息,三人来到院中,围着柳树下石凳坐着,宋九渊手中拿着一壶茶,逐次给两人倒满,待倒到苏玉的时候。他笑着道:“你很聪明。”

“何出此言?”苏玉低首喝了一口,淡笑到:“好茶。”

“你心思透彻,头脑聪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宋九渊又给她斟了一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溪儿是我的女儿?”

苏玉微微一笑:“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只是方才,我在门外,看到你的护法之一,觉心里就有了数。”他端起茶杯,淡淡饮了一口。

“现在回想起来,青葵……的确长的跟小姑姑眉眼有些相似。”陆俏郁闷地挠头:“第一次见她,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

宋九渊淡淡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他这三十余载,看过的人事不胜枚举,苏玉固然聪明,能够一举戳到他的要害关窍,方才因为溪儿的病情反复忧心,他顾不上分辨,现下,心中却清楚的很,苏玉此行,目的不是为了溪儿。

这个面上带笑的少年,目光冰冷,城府深不可测。

“不管教主信不信,这就是实话。”苏玉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知道,教主先前,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顿了顿,笑道:“难道,是和小杏湖,有些不为人知恩怨?”

苏玉在一步一步探听,宋九渊岂能不知他的目的,既然女儿已经找到,有些心结,就算说出来,也无妨,他喝了一口茶,才笑道:“你猜的不错,只不过,我不是与小杏湖有过节,我是同你的师父,苏长梦,有些恩怨纠葛。不过,你不必问我是何恩怨,这是家事,我是不会同一个外人说的。”

都说往事浮云散,但眼下,他和苏长梦的过节,只会变得越来越深。

若不是他的过错,他和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生生分开十年!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恶毒缠身受尽苦楚,他对他的恨,只会与日俱增,深入骨髓!!!

……

午后,阳光正浓暖,苏玉和陆俏已然离开,宋九渊回到房中,坐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沉睡中的青葵,她的表情还好,他心中稍宽,应该是正常的沉睡,没有堕入到赤心幻境之中。

门口还立着一个人,是黑羽,他已经在门口站了有小半日,方才目睹了宋九渊对青葵的种种柔情关爱,两人之间血缘的关系,他隐隐约约猜出来几分,心中又忧又悔,不知所措。

阴差阳错,教主吩咐他,杀掉苏长梦最宠爱的弟子,他就依言照做,一追杀就是两年。

赤心之毒,更是他亲手抹在剑伤,刺穿了青葵的胸口。

假如青葵果真是……他难以想象。

越想,就越是坐立难安,待苏玉他们一走,便立刻到青葵房前来,负荆请罪。

宋九渊起先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青葵的床头,专注看着她的睡颜,似乎多久也看不够的样子,一贯沉稳内敛的目光中的悲痛自然流露,黑羽看的出来,教主……恨不得将这些年缺失的父爱全数补给那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健康的少女。

“黑羽。”宋九渊终于看到了他,他揉着眉心,声音疲惫:“假如我要解赤心,你怎么看?”

黑羽闻言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教主恕罪!一切都是属下的错!”

“好端端的,你认错做什么。”宋九渊看向青葵,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到别处:“就算有错,错也是在我,和旁人无关。你只是赵我的吩咐做事。”

黑羽吃惊地看向宋九渊:“可是教主……”

赤心毒是天阑教的不传密毒,天下没有解药,唯一的解救方法,就只有,只有……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教主!此事万万不可!”

“她是我的女儿,今生我欠她太多。”他抬头,眼中云雾翻涌:“赤心之毒,我心中有数,没有旁的解救方法,她如今一身是伤毒,我不能看着她一直这样性命攸关。”

即便是身家性命,他也可以从容的豁出去。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白费口舌。”宋九渊沉声:“你现在就替我准备一下,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赤月她们,这是命令。

“……是,黑羽告退。”是教主命令,作为护法之首,必须遵从。

“乖女儿。”宋九渊摸着青葵的脸,笑道:“放心,爹会不惜一切,把你救回来的。”

青葵醒来的时候,正是午后,太阳从西窗斜斜照进来,她眼睛还是看不太清,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点绯红色的光,身上还有点痛,精神却恢复了不少,手撑着床板起来的时候,手腕有点微微刺痛。伸手摸了摸,似乎开了一道小口子,青葵想了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划到了。

可比起之前锥心痛苦,这点小口子带来的痛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青葵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呆了片刻,摸着傻乎乎笑出来。

真饿。

真好,她还知道饿。

……她还活着。

房间内很安静,应该没有人,当然也不会有人给她准备早饭,她坐在床头,突然有点想念王妈每天做的白粥,香喷喷的,黏而不稠,十分对她的胃口,再加上几碟风味小菜,真是好吃的连舌头都要吞下去。

对了,还有苏玉。

平常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偶然做一顿饭,倒也能吃。反正她现在,什么都吃的下。

起身下床。

刚掀开帷帐,青葵便模模糊糊的瞧见背窗站了个高大身影。

青葵仰头瞅了半天,看是看不太清面容,青葵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能不能说下你是谁?”顿了顿又道:“站在那里不说话,怪吓人的。”

欺负她眼睛看不清。

“我叫黑羽。”那人沉声,声音没什么情绪。

“哦。”青葵低头,半晌又抬头:“我们认识吗?”

黑羽皱眉,“不,我们不认识。”

青葵笑了:“你骗我做什么?我又不傻,你不是天阑教的什么护法之一?”

黑羽不语。

青葵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自顾自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把我抓过来干甚么,但是现在,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就算是要长工干活,也要先给饭吃吧。

良久,黑羽低低说了声好。

门吱一声被关上,青葵呼出一口气,真是个怪人。

饭菜很快就送了过来,青葵是真的饿了,一点也不客气,狼吞虎咽,黑羽一直在她身边默默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酒足饭饱,青葵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丢下碗筷,笑眯眯地看向黑羽,“你们要我见的人呢?”

黑羽惊讶地抬头。“你不记得了?”

青葵莫名其妙:“不记得什么?”

“你可还记得早上的事?”

早上?青葵笑了出来:“早上我睡觉呢啊,赤月她们带着我的时候,我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你们也没人叫我。”

她毒发了,很痛苦。

黑羽的神色闪烁:“中间的事儿呢?你可还记得?”

青葵觉得不对劲:“什么中间的事?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

“……没事。”黑羽神色肃穆,站起身,收好碗筷:“你再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会有人来服侍你更衣。”

青葵摸了摸自己,果然,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候的棉袍。怪不得做梦都觉得磕得慌。

外面院子里的一株柳树下,宋九渊坐在那里,目光沉沉看着远处,一头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右手手腕上,扎了布条,上面隐约还透着微微血色,时不时地轻咳几声,黑羽连忙过去,行了个礼。

“她怎么样?”宋九渊听出黑羽的脚步声,拨动车身,转过身来。

“如教主所料,她开始忘事了。”黑羽斟酌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姐……她好像不记得见过您的事。”

“这样啊……”宋九渊眉头微皱,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半晌,又自嘲一笑“想不到,她最先忘的那个人,居然是我。”

记不得便记不得吧,只要她能活着,便是最好最好的。

“教主……属下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黑羽低头,有些不忍看向宋九渊落寞的脸。

“说罢。”宋九渊垂头。

“教主想要替小姐解开赤心之毒,以血换血,却是是最好的法子,但……”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想必教主已经看出来了,小姐她身上,并不只有一种毒。据属下所见,她身上应该还有一种罕见的寒毒,这种寒毒,无论是在我们罗西国,还是在中原江湖,还并不曾见过。若是教主教主执意以血换血,恐怕……”

会有性命之忧。

即便小姐换了血,她的记忆,可能会全失,神智也可能会不清醒,这种结果,相信教主他……无力承受。

“无妨。”宋九渊淡淡道:“救她要紧,我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黑羽站了半晌,垂首:“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宋九渊随手折下一支干枯的柳条:“通知赤月和橙画,让她们去一趟小杏湖……把苏长梦给我带回来。”

黑羽吃惊:“据属下所知,苏长梦据说已经走火入魔,沉睡不醒,属下不懂,教主要带一个活死人来做什么?”

“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尸体带回来。”宋九渊将手中的柳条折断,脸上露出冷厉:“我有很多的帐,要和他清算!”

而且,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这只老狐狸,难不成真的不会醒了么?

透过宋九渊的神色,黑羽隐约能猜出什么,低头道:“是,我这就通知赤月和橙画。”

黑羽走后,院中只留宋九渊一人。他伸出手,看着手腕间的伤口,细细抚摸,良久,目光中才流出一点悲痛之色。

“琴音,你放心,那人欠我的,欠你的溪儿的,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十倍万倍替你们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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