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行人来到了我的尸体前，腥臭的腐烂味让人作呕。
我的脸被虫蚁啃食腐烂，胸腔也破了一个大洞。
江月捂着嘴巴呜咽地哭着，裴奕辰难受地干呕，可他眼里的得意藏也藏不住。
黎初诺满脸泪水，强忍着悲伤走向我的尸体。
“这不可能是谢子慕，他在出差呢，他不可能会死。你们是不是在做整蛊节目？摄像头呢？相机呢！谁在拍？”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脸部的肌肉扭曲。
江月双眼猩红，委屈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不可能？要不是因为你师兄会死吗？师兄还以为你原谅他了，没想到你是要他的命！黎初诺，师兄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污蔑他，就是你和裴奕辰害死他的！”
黎初诺茫然地看向我的尸体，像是陷入了一片虚无中。
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谢子慕......”
可颤抖的声音和满脸的泪水还是暴露出了她的慌张。
黎初诺颤抖着揭开白布，她抬起我的小腿，小腿侧部的疤痕暴露出来。
她终究是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她清晰地看到我小腿的疤痕，那是幼时我和黎初诺外出时，为了保护她而被狗咬掉的印记。
那切切实实证明谢子慕死了。
黎初诺像放了气的气球，蜷缩在地上。
她应该拍手叫好，开香槟庆祝我的死讯。
我死了她开心才对啊。
她在假惺惺地哭什么。
黎初诺瞳孔颤动，脸上的泪水宛如水幕。
手脚并用地爬向我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用白布包裹起我被啃噬过的手腕。
她轻轻地靠在我的脸上，忽视我被啃噬地腐臭的脸颊。
黎初诺的脸上全是烂肉和血，她鼻子都没皱一下。
没有温度的皮肉一片冰凉，她呜咽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我的名字。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毕生力气都用尽。
“谢子慕......子慕......”
“是你说的，我需要你你就出现。你为什么不出现！谢子慕！”
她的声音在停尸房撞出阵阵回声，愈发显得绝望。
我摸着我的心口，心里没有一丝涟漪泛起，只觉得麻木和虚伪。
我对黎初诺的期盼早就在她一次次放弃的时候消失殆尽，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不求归宿。
我答应过黎初诺，只要她需要我，随时随地我都会出现。
外地出差的时候，她一个电话我就飞奔回去。
每一次都是徒劳。
可我还是害怕狼来了的故事上演，每一次我都当真。
让我想到幼时黎初诺总是大着嗓门喊我，那时候裴奕辰还没有出现。
所谓的竹马敌不过天降也没有成真。
只是这一次，我再不能够笑着回答她了。
江月涕泗横流，指着鼻子喊道：“师兄每次出去想的都是你，为了照顾你错过了多少次升职加薪的机会，你现在开始装了？黎初诺，师兄顶着高烧回去的时候你在哪？你还有脸哭！”
黎初诺摇着头，发丝沾着血污黏在脸上，她恍若未觉。
哭喊着：“要不是谢子慕总是骗我，我会不相信他吗......要不是他害的奕辰手受伤，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江月闻言更愤怒了：“师兄害的？明明是他自己私自受贿却手术失败，在手术台上差点睡着，家属至于闹到医院吗？开除他都算是轻的了！师兄看在你的面子上硬生生把新闻压着不报道，你倒好，倒打一耙！裴奕辰，你真不是个东西！”
黎初诺啜泣着起身，转头看向裴奕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奕辰，江月说的是真的吗？”
“所有的报导录像材料我都有，有本事咱们当面对质！”
裴奕辰低着头不说话，逐渐沉默。
黎初诺弯腰看着裴奕辰的眼睛，眼神带着期盼。
捏着他的手腕问道：“你不是说是奕辰乱报导害你受伤了吗？我也看到了，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那天不过是求医院让他继续工作碰巧演戏罢了。”
黎初诺还不死心，捏紧裴奕辰的手腕。
手伤到不能自理的他轻而易举就挣脱了黎初诺的束缚，索性装都不装了。
嗤笑一声，深情的一双桃花眼变得冷漠。“要不是他让家属知道我怎么会受伤，谢子慕就是有责任。”
黎初诺的手横在空中颤抖，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在她面前柔情似水的裴奕辰会变得如此陌生。
江月冷冷地说道：“裴奕辰，你给师兄的脏水泼够了吧。大学也是你自导自演，学术造假处分的锅也要推给师兄。”
黎初诺绝望地看向裴奕辰，发出的声音几近颤抖。
“奕辰......这是真的吗？大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初，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女人的三言两语就不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裴奕辰总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黎初诺的瞳仁剧烈地抖动，思绪扭成一团乱麻。
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索性绝望地闭上眼睛，谁的话也不听。
江月见状，拿出手机，调取出我和她之间的聊天记录。
短短的几分钟视频，清晰地呈现出裴奕辰是如何私自收取资金，连同科室高价售卖药物的，再到如何和家属保证却在手术台上打瞌睡。
那是我死压着不愿意放出的真相。
黎初诺那时候情绪激动，威胁我要是放出这篇报导。
她会如何自杀，一尸两命地让我后悔一辈子
“师兄为了你的身体掩埋了一部分事实，你倒好还倒打一耙威胁师兄。黎初诺！有这么对自己丈夫的吗？”
江月情绪激动，高昂的声音回荡在医院内。
黎初诺绝望地靠在墙上：“他出轨也是假的吗？孩子是你故意要我打掉的？”
裴奕辰收起温情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黎初诺。
“那不然呢，我怎么可能让你生下来谢子慕的种。你要做我的女人，子宫的使用支配权肯定要归我啊。谢子慕现在死了，你干脆直接和我结婚，一步到位。”
江月讥笑了几声：“黎初诺，这就是你为了伤害师兄也要保护的人吗？上学时候把罪名丢给师兄就算了，工作自己不尽职也要把锅都甩给师兄。你对师兄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没有，你占着妻子的位置给他付出过什么？”
江月字字句句都扎在黎初诺的心窝上面，她才意识到我们在一起后她好像没有操过什么心思，大部分责任和过错都被我揽了过去。
黎初诺捏着无名指的指根，那里空荡荡的。
像是终于意识到一切不能再回到从前，黎初诺靠在墙边的身子支撑不住，颤颤巍巍地往下滑落。
指根空荡荡的感觉更让她心慌，黎初诺扶着我的手腕，被碾碎碾断的手指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素色的银圈戒指被泥土浸染，她拽着袖子把那里的污泥擦干净，紧紧束缚着无名指。
到死的最后一刻我都没想过要离婚，银色的戒圈照映出黎初诺披头散发扭曲的面容。
她的心脏像被活活挖去，禁锢在这个小小的戒圈中。
她终于明白了，我们吵得再凶，即便她打掉了我的孩子，我都一刻没想过和她离婚。
“子慕.....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她抹干眼泪，泥土在脸上落下污痕，她像是回到我们最初美好的时光。
眉眼温柔缱绻，看着我的神情里面满是爱意。
可是，我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我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摸着她的头纵容她。
她哭到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我摸了摸我的心脏，那里早就空了。
伤心够了，对于黎初诺的反应我早已看淡了。
相识二十七载，结婚两年。
我以为黎初诺和我已经足够了解，可现在看来再怎么也敌不过裴奕辰轻飘飘的一句话。
“人都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初初，和我在一起，我们肯定会幸福的。”
都这个时候了，裴奕辰还在假惺惺地求婚，这和在我坟头上蹦迪有什么区别。
黎初诺疯了一样把裴奕辰推走，任由他的手在水泥墙边来回磕碰都熟视无睹。
黎初诺往日盛满裴奕辰情绪的那双眼睛蒙上了一层雾，她静静地守着我的尸体不哭也不闹。
停尸房内寂静无声，我们都知道，这一切再也不能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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