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梅己经熬不住了。
无论是她的精神还是她的身体，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她的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忽然间疲惫得有些绝望。
那种对世界己经毫无留念，只想一死了之的绝望。
“就那天，我们遇到的那天。”她看着祝岁喜，“那家卖鸡汤面的店里，我在京州再见到的那一天。”
“是男是女？”祝岁喜问。
“是个女人。”
“她跟你说什么了？”
“那天我泼了你，其实并没有走太远，看着你坐的那辆车离开了，我去了那家店，想把那碗面的钱付给老板，但老板说，你们己经付过钱了，而且你们还多付了一份钱，说如果我来了，务必在店里吃碗面，算是你们请我的。”
祝岁喜微微一怔。
只能是秦时愿做的。
她心里忽然慰贴，仿佛茶叶的回甘开始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那碗面可真好吃啊，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吴小梅自顾自的笑了，“可我看着那碗面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我怎么配的呀。”
“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就在我吃完那碗面的时候。”吴小梅低下头，“那天晚上，我想去死的，我觉得我己经看不到希望了，是那个女人，她给我打了那个电话，把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她说什么了？”
“她说……”吴小梅抬起头，看着祝岁喜，“她说只要我缠着你，就能找到真相，她告诉我，当初只要你坚持下去，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但是你放弃了。”
“还有呢，她说的一定不止这些。”祝岁喜笃定地看着她，“你那天去我家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说，让我去找你，想办法在你家住下。”吴小梅的视线心虚地从她脸上移到了桌子上，“让我想办法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祝岁喜眼眸里己经有了凉意。
意料之外的，吴小梅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只说让我住下来，观察着你的一言一行，你是警察，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里，到时候我可以慢慢找，我问过她到底要找什么，但她说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但你发现有人在你之前闯入我家了。”祝岁喜靠在椅子上，挽起胳膊，“吴阿姨，你当时冲进去，是另有所图，还是条件反射？”
吴小梅忽然笑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害怕的，甚至是想逃的，但转念一想，冲进去好了，死了算解脱，活着，你也能在感念我的份上，名正言顺的让我住在那里。”
“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你救我的时候，没考虑过自己的生死。”吴小梅眼里溢出眼泪，“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没有人愿意为了我这条命那么做过，你是本事那么大的人，你的命那么金贵，可你还是为了我这条没用的烂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祝警官，我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人，但我觉得，那时候我不该害你。”
祝岁喜扯了扯嘴，但话锋又一转：“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别人去做这件事，而且目前为止，你告诉我的线索里，在关于吴景诗遇害这件事上，那个女人并没有告诉你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或者一些指向明显的线索，所以，到底是什么打动你，让你一开始愿意答应她来对付我？”
说完这话的时候，她看到吴小梅的脸色变了变。
“所以，你还在瞒着我。”这一次，祝岁喜笑声里的冷意让吴小梅心里一凉。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祝岁喜看着她眼里的心虚、挣扎和犹豫，她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了吴小梅身后的墙壁上。
她的手搭在了桌子上想起身了，她不愿意在这么一个瘦骨嶙峋的受害者身上逼问些什么，始作俑者还藏在后头，要找到他们的办法，不是只有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
在她刚抬起身，人还没有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吴小梅忽然急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带动桌子和板凳，一把抓住祝岁喜的手：“是个男人，是个男人！”
这话她在医院的时候就说过，但两次语境却不相同，祝岁喜眯了眯眼：“那个女人告诉你，害了吴景诗和另外两个女孩子的，是个男人？”
吴小梅点头。
“还有呢？”祝岁喜问。
吴小梅摇了摇头，声音颤抖而又带着哭腔：“剩下的她不告诉我了，原本说好的是我住进你家，只要我给她消息，作为交换，她也会给我线索，但我们……我们己经闹掰了。”
祝岁喜想起吴小梅手机上的那条短信。
“所以那个女人给你发那条短信，是因为你们的合作出了问题，你们应该还吵架了，那条短信是她发过来刺激你的，是吗？”
吴小梅点着头，但也苦笑：“但她说的是实话不是吗，你现在比谁都清楚，害死景诗的也有我一个，我的确也是凶手。”
“关于那个男人，她就没说其他的了吗？那些短信你还留着吗，给我看看。”
吴小梅掏出手机给她递过去：“我们一共没联系几次，打过两次电话，短信就两条，一条是你看到的这个，一条是……”
祝岁喜己经翻到了另一条短信。
“就算是警察，也想不到凶手是谁，那些废物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而我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从吴小梅的通话记录上来看，她曾经无数次回拨过这个电话，但很明显这是个虚拟号码，只有对方主动联系她，她是联系不上对方的。
“打电话的时候你们说过什么？”祝岁喜手上操作着，将吴小梅手机上的内容复制发送给了自己，“你一定会追问她吴景诗死亡的真相，她说过什么？你仔细想一想，尽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祝岁喜忽然顿了下来。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吴小梅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是一张照片。
那照片，是祝岁喜非常熟悉的小丑照片。
但这一次，照片下面的多了一行字。
“你让我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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