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八九不离十，这鬼物便与王栓一家有关。
甚至从那三寸脚印来看，张景明猜测这鬼物便是那王家老母。
……
下午，天色依然阴沉，九叔在村口一处空旷地，为已故王老太太举办斋事。
秋生此刻正专注地走着仪式流程，他和师傅九叔此前参加过不少类似的丧事活动，对于这些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只见他手持法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围绕着供桌缓缓转着圈。
供桌稳稳地摆放在空坝中央，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
水果色泽鲜艳，糕点整齐排列。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供桌最中央摆放着的王老太太的黑白遗照。
照片里的王老太太面容和蔼。
照片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简单地写着 “王氏” 二字。
只是，这场斋事的氛围显得格外冷清。
在当地的习俗里，斋事本是一件大事。
按常理来说，不仅要大摆筵席请人吃饭，还会有众多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前来悼念。
可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现场冷冷清清，除了秋生、九叔和王栓等人，就连村里的人也没几个到场。
一旁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冷眼相瞧，张景明有些好奇，上前询问。
老者摇摇头，缓缓说道：“王家的这几个儿子不是东西……”
原来王家这三个儿子说好是轮流照顾赡养老人，三儿子这月将老太太送到大儿子家，要杀猪办事。
结果大儿子家里没人，一家吃去吃席了，三儿子就让老太太在外面坐着等着，
自个一个人回家张罗丈母娘寿宴，家里没地方让老母亲待着。
那还是大冬天，老母亲在外面等了好半天，冻得实在受不了，
后来拄着拐杖回到三儿子家。
但三儿子家把老母亲拒之门外，他在家中杀猪宰羊给丈母娘过生日。
当时老者看到老母亲一边走一边哭，询问发生了啥事，并请其进屋倒了杯热水。
但老人什么也没说，估计是怕说出来对儿子的名声有影响。
天色渐深，后来老人出去不久摔了一跤，磕破了头。
她坚持着来到二儿子、三儿子家附近，喊了近乎半夜，但却是一直没人给老母亲开门。
结果老母亲就这么被冻死在了夜里。
张景明听闻这一切，满脸的不敢置信，忙不迭地问道：“就没人听到呼救声吗？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人听见！”
老者无奈地又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鄙夷，朝跪在一旁的王栓瞥了一眼，说道：“老二和老三肯定是听到了的。
只不过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出门理会罢了。”
说完，老者像是想起了更让人气愤的事，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还不算什么。
王老太之前在他大儿子家，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块玻璃，
结果就被大儿子给打断了三根肋骨。
还好隔村她的小女儿算是有良心，知道消息后，赶忙把王老太接了回去照顾。”
老者顿了顿，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在咱们这地方，让外嫁的女儿照顾老母亲，是会被人耻笑的。
这几个儿子为了所谓的面子，又把母亲给接了回来。
结果呢，刚回到老大家里，王老太就被他家的狗给咬伤了，
也没人好好给她治，一只腿就这么全部腐烂了。
她这一辈子，真是受尽了折磨啊！”
九叔不知何时也来到一旁，静静地听着老者的讲述。
听到这些，他不禁陷入了沉默，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无奈。
张景明缓缓将目光投向在一旁嚎哭的王栓，
想来他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地给老母亲办冥寿，纯粹是心里有鬼，害怕自家老母亲的冤魂找上他。
就在王栓痛哭流涕的时候，一阵阴风刮过。
张景明顿时微微一惊，只见那王老太的画像上，一张枯槁的人脸像是活了过来，看着哀嚎流涕的三儿子，目光里满是怨恨。
与此同时，跪在一旁的王栓背上不知不觉竟是多了一个老人，它正趴伏在王栓背上。
这使得王栓不知不觉的便弯了身子，几乎要匍匐在地上一般。
此时灵堂之中阴风自吹，宛若让人来到了寒冬一般。
周围的环境也好似发生了变化。
九叔则是悠然站在一旁，看着周围逐渐阴沉昏暗，说道："这是鬼域，顾名思义，是由鬼物幻化而来。"
鬼魂死后，会根据自身执念形成鬼域，有强有弱。
弱一点的，就相当于是幻境，至于强一些的厉鬼，能让你感觉处于的环境宛若真实世界一般。
而此刻，那王老太并未对他们发起攻击，反而不断地流着眼泪。
鬼域当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看着眼前不断演变的画面，张景明心中若有所悟，这大概是王老太的一生。
她的老伴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她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子女们抚养长大。
那些年，缺衣少食是常态，她日夜操劳，精打细算。
无论日子多么难熬，都始终确保每一个孩子都能有口饭吃、有衣蔽体。
没有一个孩子因饥饿或疾病而夭折在那苦难的日子里。
当孩子们终于渐渐长大，各自成家立业，有了自已的家庭和新生活后，她却依然没有停下操劳。
她又自然而然地承担起照顾孙辈的重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让她的身体日渐衰弱。
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照顾孩子、操持农活，甚至连做饭都变得力不从心。
这时，她的孩子们和孙子们却渐渐忘却了她曾经的付出，开始嫌弃她，认为她成为了家庭的累赘和负担。
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尊敬与爱戴，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和冷漠。
仿佛她不再是那个为家庭奉献一生的长辈，而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在他们眼里，老母亲就是家里的拖累，时不时遭到儿女的责骂，仿佛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在她摔伤求救呼喊，冻死那天，两个儿子家传来埋怨声，却没人出来看她哪怕一眼。
……
“师傅，你为什么没杀了那只鬼？”
走在回镇子的路上，秋生疑惑问道。
九叔缓缓说道：“我化解了她身上些许怨气，这只鬼并非一般的厉鬼，几乎没有威胁。”
原本怨气浓重的王老太将几个儿子折腾成了残废，
她看到了这几个儿子和她一般的处境，被各种嫌弃，
因为这几个儿子自私自利，养出来的后代也是这般，怨气化去了不少。
她就想看着自已这几个儿子受折磨而死。
“哎，老母亲养了儿子、孙子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到最后非但没安享晚年，反倒被冻死在外面，这家人是真不值得同情啊。”
张景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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