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玫不敢洗太长时间，便匆匆的从木桶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只是在穿衣服的时候，她发现自已的脚腕上多了一道紫黑色的淤痕，应该就是被湖底下的东西抓住时留下的。
走到外面，福嬷嬷正眯着眼睛坐在榻上，边上点着一盏油灯，似乎是在做针线活。
“这么快就洗好了？正好丫头，来帮我穿个针，人老了，眼睛花咯。”
苏玫走到边上，接过福嬷嬷递过来的针线，但因为刚才两只手过于用力，这会还有点手抖。
眼睛都要变成斗鸡眼了，才好不容易把线穿过针孔。
“嬷嬷，这么晚了你还缝衣服？”
苏玫坐在边上，拿起油灯边上的剪刀，挑了挑灯捻，原本暗淡的烛光顿时亮了几分。
“这不二少爷的生辰就快到了，我寻思着替他做件新衣服，你也知道少爷的吃穿用度向来少的可怜，柜子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起码到时候在大公子的婚礼上也不至于太过寒碜。”
福嬷嬷虽然眼睛花了，但手上针线活的速度却是一点没有影响，十指灵活地在针线之间游走，一针一脚绣的非常的紧密。
“二少爷也是命苦，二夫人难产生下他后就去世了，没有奶水，我就每天给他喂米汤，这也导致二少爷从小体弱多病，做什么都不如大少爷，老爷也就越发不待见他。”
怪不得，叶洵的院子这么偏僻，穿的还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老爷夫人也太偏袒大少爷了，你不知道今日来的路上，边上的百姓看到咱们得喜轿，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叶老爷把叶府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少爷身上，把我们二少爷贬的一文不值，气死我了！”
听到她的愤愤不平，福嬷嬷放下手里的针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烛光之下，那张长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的沧桑。
“唉，相比于继承家业，老婆子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亲眼看着二少爷娶妻生子，只是，少爷的身体，”
福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淡淡的。
“嬷嬷您别叹气，吉人自有天相，二夫人在天之灵会保佑少爷的！”
“这么说起来，过两日就又是夫人的忌日了，不过老爷八成早就忘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大公子同少夫人的婚事也定在那天，真是造孽啊……”
“或许这就是报应，所以，少夫人才会无缘无故的溺死。”
在听到少夫人是溺死时，苏玫感受到一阵阴风吹过，油灯的火烛晃了晃，可屋子的门窗都好好的关着，又是哪里来的风？
“福嬷嬷，少夫人该不会是溺死在后院的那个湖里？”
“可不是，说起这个，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是不小心落水了？”
苏玫点点头，“都怪我粗心，脑子里想东想西没看路，不小心一个踩空就栽水里了。”
“丫头，你以后离那湖有多远离多远！那湖，会吃人！”
福嬷嬷的语气明显提高了一个声调，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此刻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嬷嬷，你，你抓疼我了。还有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最怕鬼了，您可别告诉我那湖闹鬼！”
福嬷嬷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然而对于她的问题，却是面色沉重的一言不发，不知道是默认，还是否认。
沉默了片刻，福嬷嬷终于继续开口。
“红颜薄命，少夫人溺死那会才嫁到叶府不到一年，那日本该在祠堂里祈福的少夫人直到夜里都没回院子，大少爷知道后立马让人把整个叶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湖边的草堆里找到了少夫人的绣花鞋。”
“直到第二日，府里的家丁把少夫人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原本如花似玉的姑娘已经被水泡的全身，更造孽的是，少夫人那会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还是一尸两命，真的是造孽啊！”
福嬷嬷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也难怪，这少夫人的遭遇比叶洵的生母还要惨。
她记得湖底的女鬼说过，叶府女人的命运注定逃不了。
难道叶府女人的命就是痛苦的活活溺死在湖底吗？
那湖底的东西究竟是叶府女人悲剧的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最邪门的是，那些个负责下湖捞尸的家丁次日竟然都莫名其妙的淹死在湖里，要知道，那些个家丁个个都精通水性，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接近那湖了。”
“既然那湖淹死了这么多人，为何叶老爷不把湖给埋了？”
“你不懂，百年前叶家先祖在此建宅时，专程找了有名的风水先生相地，这湖也是对方叮嘱特意挖的，听说是直通城外的护城河，并且从那之后，叶家的生意还真就越做越大，有了今天的地步。”
“反正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老爷夫人下令，不准府里的人再提起，否则要挨板子，之前就有个嘴碎的丫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活活打死。”
福嬷嬷突然面色严肃的看着她，“丫头，你是个机灵的孩子，但是作为下人要有下人的自觉，否则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嬷嬷你放心，不该说的话我绝不多说，不该有的念头也绝不会有。”
福嬷嬷欣慰的看着她，语气再次变得温和。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今夜你落了水肯定是受惊了，赶紧早点休息，明日府里还有的忙呢。”
苏玫想起，刚才二少爷也叮嘱过她类似的话，可明明是大公子成婚，她一个二少爷的侍女能有什么事。
而且，放着大公子院子里的下人不去，让她去接亲这一点也很奇怪。
“嬷嬷，还有我们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也正常，叶府的家规，长子成婚之前，必须举办祭典，新娘要在祠堂里供奉一日一夜，以此得到先祖的庇佑。我们这些下人虽然不能进祠堂，但必须得在外面站着。明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那二少爷是不是也得站着，这么冷的天，少爷的身子受得了吗？”
“不，少爷明日不用去，老爷从来不让少爷去叶府的祠堂。”
因为不待见，所以甚至都不愿意让叶洵在先祖面前跪拜吗？
叶老爷似乎是真的不喜欢他的这个二儿子。
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如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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