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府朱漆大门在半掩着,门口的小厮正打着盹。尔泰甩下缰绳,绣着云纹的靴底重重踏过青石板,带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垂花门时,惊起廊下打盹的灰猫,他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全是临行前额娘塞进行囊的桂花糕,还有阿玛藏在严厉眼神后的担忧。
“阿玛!额娘!”声如洪钟般撞进正厅。尔泰穿过九曲回廊,绕过雕花木屏风,锦袍下摆扫落案头镇纸,却在望见厅中三人的瞬间猛地刹住。暖黄烛火下,福伦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晃动,福晋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尔康起身时带翻了身旁的瓷凳。
“噗通”一声,尔泰单膝重重跪地,青砖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皮肤。他抬头时,喉结艰难地滚动:“儿子回来了!”话音未落,福晋己快步上前,颤抖的手抚上他脸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福伦别过脸去,却悄悄抬手抹了抹眼角,而尔康大步上前,一把将弟弟拽起来,兄弟俩胸膛相抵,拍在后背的手掌一下比一下用力。
日头攀上中天时,福府膳房飘出阵阵肉香。福晋系着家常蓝布围裙,亲自将最后一道冰糖肘子端上雕花圆桌,铜锅里咕嘟冒泡的汤汁映得她眼角细纹都染上笑意。她数着碗碟,忽而望向空荡荡的太师椅,绣着缠枝莲的帕子不自觉捏紧:“紫薇还没回来吗?”
尔康正解着外袍系带,闻言抬头笑道:“额娘放心,今个儿晚上皇上设接风宴,紫薇说了今天都不府了,在漱芳斋陪小燕子呢。”
福伦轻咳一声,玄色朝服下摆扫过椅面,在主位坐定。尔康利落地铺开碗筷,瓷勺磕在碗沿的声响惊醒了廊下打盹的狸猫。“都坐吧。”福伦捋着胡须,看似沉稳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尔泰望着父亲鬓角霜白,忽然想起请辞那天,福伦目送他的背影,竟比记忆中佝偻了。
饭桌上热气氤氲,福晋夹起最肥美的东坡肉,颤巍巍放进尔泰碗里:“快尝尝,你爱吃的。”她指尖抚过儿子偏瘦的面庞,触到他下巴新生的胡茬,眼眶瞬间红了。尔泰咬下一大口肉,滚烫的酱汁混着难言的酸涩涌上喉头,含糊不清地笑道:“香!还是额娘做的最好吃!”
尔康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勺翡翠豆腐:“少贫嘴,看你瘦得只剩骨头了。”兄弟俩推搡间,福伦悄悄给福晋碗里夹了个狮子头,夫妻俩相视一笑,目光又齐齐落在两个儿子身上。窗外秋蝉鸣得正欢,红木圆桌旁的西道身影,终于又拼成了完整的圆。
午饭后,尔康脚步匆匆地跟着尔泰回到青梧苑。青梧苑里,梧桐叶沙沙作响,斑驳的光影洒落在蜿蜒的小径上,往昔的欢声笑语仿佛还萦绕在耳畔。跃青早己在此等候多时,见尔康与尔泰并肩而来,微微欠身,眼神里透着几分了然,很识趣地悄然退下,为兄弟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尔泰信步走到小亭,亭檐下悬挂的铜铃被微风轻拂,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在木凳上缓缓坐下,动作带着几分闲适,伸手取过一旁的茶壶,壶嘴倾斜,琥珀色的茶水潺潺流入杯中,蒸腾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尔康抬手撩起长袍,衣袂翻飞间,儒雅地坐在尔泰对面,神情却不像尔泰这般轻松,眉间隐隐透着一丝忧虑。
“哥,你非要跟我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阿玛和额娘说。” 尔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温和地看向尔康,眼中满是疑惑。
尔康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壁,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尔泰,你和小燕子怎样了。” 声音低沉,仿佛藏着许多心事。
尔泰抬眸看了一眼尔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回答的语气也在意料之中,“当然是在一起喽。”
“与我想的差不多。” 尔康轻声呢喃,眼神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尔泰读懂了他的眼神,不禁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对兄长的理解。
“今天晚上的宴席,永琪也会出席。” 尔康突然挺首脊背,目光郑重地凝视着尔泰,语气凝重得仿佛带着千斤重担。
尔泰依旧神态自若,微微挑眉,语气轻松地回答:“我知道啊,他是皇子,当然要出席。” 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尔康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袍角带起一阵风,将桌上的茶盏都震得轻轻晃动。他在亭中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你现在和小燕子的关系,谁知道今晚是鸿门宴还是接风宴?若永琪真的有意针对你,你到时候如何自处?” 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对尔泰的关切与担忧。
尔泰却依旧沉稳,伸手示意尔康坐下,语气平静而坚定:“哥,何必着急呢,他是皇子,但皇上是公私分明的。而且我相信永琪的为人,不管怎样,他不会公然挑衅和为难的。”
尔康重新坐下,双手紧紧握住尔泰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恳切,“尔泰,这两年永琪的状态一首很差,不仅常在课堂上走神,连骑射都出了岔子,皇上常叫他到军机处议事,但他总是呆楞着。我和紫薇,晴儿都劝导过他,他谁的话都不听。尔泰,我是你哥,但也是永琪的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之间生出裂隙,况且你和永琪原本比我和他更加亲密些。解铃还须系铃人,尔泰,我希望你能去劝劝永琪。” 说到动情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无奈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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