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镜渊迷踪断尘念 烛影摇红显天机
烛火骤然熄灭的瞬间，谢砚青的指尖堪堪触到铜匣边缘。黑暗如潮水般将阁楼吞噬，唯有窗外雨幕映着闪电，在西壁投下忽明忽暗的青灰色光影。他耳中嗡鸣不止，先前铜匣表面浮现的血色纹路犹在视网膜上灼烧，那分明是某种古老咒文，与家族密卷中记载的镇魂契如出一辙。
"谁在那里？"谢砚青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脊映着转瞬即逝的雷光。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檀香与铁锈气息，方才还蜷缩在角落的老仆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唯有几片残破的窗纸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他足尖轻点，借力跃上梁柱，居高临下扫视整个阁楼——这一看，寒毛顿时倒竖如针。
原本整齐排列的古籍竟诡异地堆叠成螺旋状，最顶端的泛黄书页无风自动，赫然是本翻开的《幽冥录》。谢砚青目光如炬，瞥见其中夹着的半幅残画：画中女子身披霞帔，面容却被朱砂涂成可怖的殷红色，眼角血泪蜿蜒至脖颈，十指深深抠进胸口，似要将心脏剜出。更令他心惊的是，女子所着嫁衣的暗纹，与铜匣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阁楼西南角传来细微的拖拽声。谢砚青旋身跃下，剑光如练劈开黑暗，却只斩落半片沾血的绣帕。绣帕边角绣着并蒂莲，却被暗红血渍浸染得面目全非，凑近细闻，血腥气中还混杂着某种奇异的花香。记忆如潮水翻涌，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郊乱葬岗，那个浑身浴血的疯女人临死前攥着的，正是同样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原来如此。"谢砚青将绣帕收入怀中，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忽然注意到地面青砖的排列竟暗藏玄机。顺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摸索，东南角第七块青砖下果然有机关暗格。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暗格里缓缓升起一面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厚厚铜绿，却在雷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当指尖触及镜面的刹那，谢砚青只觉一股寒意顺着经脉首冲灵台。无数画面如碎片般在脑海炸开：花轿行至断桥，新娘红盖头下伸出惨白的手；祠堂内族人神色狰狞，高举镇魂契将女子镇压；最后定格在镜中世界——无数个自己被困在镜面迷宫，每个倒影都在重复着不同的死状。
"这不是普通的铜镜..."谢砚青咬破舌尖，以鲜血擦拭镜面，铜绿如活物般褪去，露出背面雕刻的《百鬼夜行图》。画面中央，白衣女子怀抱青铜镜立在奈何桥头，镜中倒映的却是阁楼此刻的场景。更诡异的是，画中女子的面容，竟与谢砚青记忆里失踪的胞妹有七分相似。
窗外惊雷炸响，镜中世界突然扭曲变形。谢砚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倒影从镜面伸出手来，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他甩出缚魂索缠住镜面，却见索上符文尽数亮起，镜中传来凄厉的尖啸，震得整座阁楼簌簌发抖。随着尖啸声，阁楼西壁浮现出血色壁画，画中场景竟在不断演变：新娘被镇压后化为厉鬼，屠尽谢家庄满门，而最后的画面里，谢砚青身披孝服，跪在满地血泊中。
"不可能..."谢砚青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身后的书架。古籍如雪片般纷纷坠落，其中一本《谢氏秘史》掉在青铜镜旁，书页自动翻至某页，泛黄的纸上赫然记载着百年前的灭门惨案。原来当年谢家长女为情所困，私定终身却遭家族反对，竟被兄长以镇魂契镇压在镜中。怨气经年累月化作诅咒，每隔六十年便会重现人间。
就在此时，熄灭的烛火突然复燃，火焰诡异地呈现幽绿色。谢砚青抬眼望去，只见铜匣不知何时己自行打开，里面躺着半卷残破的镇魂契，契文正在缓慢蠕动，渗出暗红血珠。而在铜匣最底层，静静躺着一枚刻着并蒂莲的玉镯——正是他亲手为胞妹打造的生辰礼物。
阁楼地板突然剧烈震动，镜中世界彻底崩塌。谢砚青握紧软剑，看着从镜面涌出的黑雾凝结成女子身形。那女子身着嫁衣，面容惨白如纸，空洞的眼窝里不断淌出血泪，正是《幽冥录》残画中的新娘。
"还我命来..."女子声音空灵缥缈，却带着令人肝胆俱裂的恨意。谢砚青只觉气血翻涌，脑海中浮现出胞妹失踪前的模样。原来当年家族为了镇压镜中厉鬼，竟将与厉鬼命格相合的胞妹献祭。真相如利刃剜心，他强忍着悲痛，将缚魂索缠绕在镇魂契上："今日，我便为妹妹，也为谢家赎罪！"
随着咒文吟诵，青铜镜与镇魂契同时发出刺目光芒。镜中厉鬼发出不甘的怒吼，黑雾与血珠在空中交织成巨大漩涡。谢砚青咬破指尖，将心头血滴在契文上，刹那间风云变色，阁楼轰然倒塌。在漫天尘埃中，他仿佛看见胞妹的身影对他露出微笑，而那道困扰谢家百年的诅咒，终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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