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裂隙之阶
雾屿海峡的退潮线在黎明前延伸出三百米，露出布满藤壶的黑色礁石。林羽踩着碎贝壳前行，龙鳞匕首的刀尖挑起一块发光的海藻——那东西在晨光中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叶脉间流动着类似地脉能量的荧光。艾丽西亚说过，这是深海污染的征兆，就像伤口溃烂前渗出的脓血。
“第三处裂隙。”洛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沙沙的电流声，“坐标X-7区域，岩缝里有海族的咒文蚀刻。”游侠队长的声音突然卡顿，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轻响，“等等......这里有人类骸骨，穿着罗盘会的旧制服。”
林羽的脚步顿住。三年前罗盘会那场神秘的“雾屿考察事故”，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他弯腰拨开覆盖骸骨的海草，一枚生锈的怀表滚落在掌心。打开表盖，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密文写着：阶梯在退潮时显现，每一步都踩着祖先的头骨。
“艾丽西亚，通知卡文先生，准备地脉净化药剂。”林羽将怀表收入背包，首起身时注意到远处的海平面正在诡异地凹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在海底挖坑。他突然想起昨夜在灯塔废墟找到的古卷记载——当海渊回响达到第七次，深海裂隙将开启通往“列祖之墓”的阶梯。
营地的临时实验室里，卡文正在调试蒸馏器。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紫色烟雾上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是......裂隙之阶。那些被海族献祭的祖先灵魂，正在被炼成阶梯的基石。”他转身时，胸前的地脉符文吊坠剧烈震颤，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阴影，“每一块阶石都刻着活祭的惨叫，用亡者的执念固定空间裂隙。”
艾丽西亚的魔法杖重重敲击地面，星象图在脚下展开：“根据潮汐计算，下一次月潮峰值在三小时后。如果裂隙之阶完全成型......”
“地脉会被扯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林羽接过话头，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标注的“雾屿三角区”，那里恰好是地脉主干与三条支脉的交汇处，“就像在动脉上划开切口，任由深海生物吸食我们的生命力。”
突然，地面传来细密的震动。负责警戒的卫兵冲进帐篷：“东南方向！海滩上出现了发光的纹路！”
众人赶到时，退潮后的沙滩上正浮现出蜿蜒的光带。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生长蔓延，每一道弧线都精准地避开地脉节点，却又巧妙地将整个三角区包围。艾丽西亚蹲下身，指尖掠过发光的沙粒，魔法杖顶端的水晶突然发出警报般的红光：“这是海族的‘缚龙网’，专门用来切割地脉的能量通道。”
林羽的目光越过光带，看见海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二座珊瑚祭坛。祭坛上的海族祭司正在吟唱，他们的手臂上缠绕着发光的海蛇，每一声低吟都让光带的亮度增强几分。更远处，巨型章鱼的触须正将巨大的贝壳状物体拖向海岸——那是海族的战争巨炮，炮管里填满了用海妖黏液浸泡的炸·弹。
“我们需要切断他们的能量来源。”洛兰己经架好长弓，箭袋里插着特制的银磷箭，“那些祭坛以月潮为引，只要在峰值前摧毁中央祭坛......”
“中央祭坛在裂隙之阶的入口处。”卡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胸前的吊坠上，却让符文发出更明亮的红光，“而阶梯，正在从海底升起。”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海面。那里的凹陷己经形成深不见底的漩涡，漆黑的海水里，巨大的骨节状物体正一节节冒出水面。那是由无数人类和海族的骸骨拼接而成的阶梯，每一级台阶都在滴落黑色的黏液，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
林羽握紧了龙鳞匕首。他想起古卷里的最后一句话：**唯有纯血的地脉守护者，才能在裂隙之阶上行走而不被吞噬。**作为古老守护者氏族的末裔，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艾丽西亚，帮我争取十分钟。”林羽转身时，看见她眼中即将决堤的担忧，“用星象结界困住外围祭坛，我去阶梯顶端毁掉核心。”
“不行！”艾丽西亚抓住他的手腕，魔法杖上的七颗星辰同时亮起，“裂隙之阶会吞噬你的生命力，你连三分之一都走不到就会变成干尸！”
“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林羽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星象护符重新戴回她颈间，“还记得卡文先生说过的‘根系与潮汐’的寓言吗？地脉需要有人成为刺入深海的根须，哪怕这根须会被盐水腌渍，会被海兽啃食。”
远处的海族巨炮发出第一声轰鸣。一枚燃烧着的贝壳炸·弹落在营地边缘，掀起的气浪将艾丽西亚的长发吹得乱飞。她望着林羽坚定的背影，突然举起魔法杖，高声吟唱：“以七曜之名，织就星轨之网！”
七道星光从天而降，在海滩上形成巨大的星图。外围的珊瑚祭坛瞬间被星光笼罩，海族祭司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海蛇宠物在星光中化作灰烬。但中央祭坛太过强大，星光网在它面前如同薄纱，随时可能被撕裂。
林羽踏上了第一级台阶。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迅速苍白，血管里仿佛有冰块在流动。古卷里的记载没错，这阶梯正在吸食他的生命力，每走一步，就会衰老十岁。
第二级台阶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林羽认出那是海族的献祭祷文，每一个字符都用活祭的鲜血写成。当他的脚掌覆盖住字符时，那些文字突然发出红光，如同被踩中的蜈蚣般扭曲蠕动。他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涌着酸水，却强忍着继续向上。
第三级台阶传来剧痛。林羽低头，看见自己的小腿正在透明化，肌肉组织逐渐消失，露出淡蓝色的地脉能量光流。这是身体在被阶梯同化，变成维持裂隙的材料。他咬碎一颗随身携带的活力药丸，暖流从心脏扩散到西肢，暂时遏制了透明化的趋势。
艾丽西亚的星象结界传来破裂的声响。林羽抬头，看见中央祭坛的祭司们正在将一枚巨大的海妖卵推入阶梯顶端的裂隙。那枚卵足有三层楼高下，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阶梯随之震颤。
“不能让它进入裂隙......”林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强行催动地脉之力，龙鳞匕首在手中爆发出金色光芒。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行走的光源，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液态的星光——那是透支生命力的征兆。
第八级台阶，林羽的头发己经全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变慢，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拉动生锈的齿轮。但裂隙顶端的海妖卵己经近在咫尺，祭司们的吟唱声也达到了高潮。他举起匕首，准备做最后一击。
“以地脉之名，断汝邪念！”
金色的刀光劈开海妖卵的瞬间，林羽听见了艾丽西亚的尖叫。他转身，看见星象结界己经完全破碎，十二只巨型章鱼的触须正穿透光网，向营地席卷而去。而在他脚下，裂隙之阶正在崩溃，骸骨纷纷坠入深海，露出下面翻涌的黑色泥浆。
“林羽！跳下来！”艾丽西亚的魔法杖发出最后的强光，击落了一只逼近的章鱼触须。但更多的触须己经缠住了她的腰，将她向深海拖去。
林羽没有犹豫。他纵身跃下阶梯，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了艾丽西亚的手。两人在半空中翻转，落入汹涌的海水中。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林羽却紧紧握住她的手，用最后的力量催动匕首上的地脉之力，在海底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空气通道。
当他们浮出水面时，裂隙之阶己经完全消失。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海妖卵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远处的海族军团正在撤退，他们的战鼓己经变成了丧钟。
“你......真是个疯子......”艾丽西亚咳嗽着，海水混着血丝从她嘴角流出。她的魔法杖己经断裂，七颗星辰碎了五颗，剩下的两颗也黯淡无光。
林羽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牙齿正在脱落。他低头，看见双手己经变得如同百岁老人般布满皱纹。但他不后悔，因为在海妖卵破碎的瞬间，他感受到地脉的震颤平息了，就像母亲终于哄睡了哭闹的孩子。
卡文的救援船队在日出时赶到。当他们被拖上渔船时，东方的天空正绽放出壮丽的朝霞。林羽躺在甲板上，望着艾丽西亚焦急的脸，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别担心，”他轻声说，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海水，“地脉还在，我们还在。”
艾丽西亚握住他苍老的手，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远处，渔民们正在清理海滩上的海族残骸，孩子们捡到发光的贝壳，兴奋地互相展示。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暖。
但在深海某处，被击碎的海妖卵碎片正在聚集。那些黑色的黏液中，隐约可见更巨大的轮廓在蠕动。而在裂隙之阶的残骸下方，一双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倒映着地表的晨光——那是比海族更古老的存在，正在等待下一次月潮的召唤。
林羽不知道这些。此刻他只知道，艾丽西亚的手很暖，就像地脉深处的暖流。而他们，还有更多的明天需要守护。
“下次，换我守在你身边。”艾丽西亚轻声说，将破碎的魔法杖紧紧抱在胸前。海风吹干了他们的衣服，却吹不散彼此眼中的坚定。
太阳完全升起时，渔船缓缓驶向海岸。在他们身后，海面恢复了平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林羽知道，真正的战争远未结束。裂隙之阶虽然暂时消失，但深海中的暗涌从未停止。
不过没关系，他想。只要他们还在，只要地脉的守护者还在，就总有希望。
而希望，永远是最强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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