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应接不暇。
沈知意倚在门边,望着空落落的院子。
心中一片荒芜。
这是她未曾料到的局面。
铺子没了,可以再找。
生意可不能停。
她咬咬牙,强打精神,在专营布匹的街市上重新寻摸合适的铺面。
为了避免日后再起争端。
她狠下心,花高价盘下了一间位置尚可的铺子。
至此,除了欠着宝丰隆的大额欠款。
沈知意的装银钱的匣子里真是叮当作响了。
为了打点营救顾远舟,他留下的那些,连同她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己,都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分文不剩。
她自己也贴了好些。
沈知意望着那几乎空了的匣子,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如今,她可算是实打实的穷光蛋了。
但是这还没完,还有更加糟心的事等着她。
然而,命运的磋磨似乎远未到尽头。
这令人窒息的困境尚未喘匀一口气。
更糟心、更棘手的麻烦,己然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逼近。
她送还了沈家的嫁妆铺子和庄子。
沈知意本以为这桩纠葛便算了结。
她只求能在京城的甜水巷里,守着腹中骨血,求得一方喘息之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张舅母胡氏,竟再次登门!
或许是因为曾经她下了她的面子。
或许是因为沈知意如今看似孤立无援好拿捏。
胡氏俨然将她当作了砧板上的鱼肉,
如今更是把她当日本人整。
竟是不顾她肚子里有孕,要将她再次嫁人!
“舅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知意强压着心头的惊悸与怒火,指尖冰凉地按在小腹上。
“那张大人,年岁足可做我祖父!莫说那张大人年纪十分大,就是如今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怎忍心如此相逼?!”
胡氏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毫无愧色,反而堆起虚伪的笑:“哎哟,我的好外甥女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张大人位高权重,虽说是续弦,可那是多大的福分!
你如今这情形……有个正经归宿,不比在这巷子里无依无靠地苦熬强?
肚子里的呢,张大人宽厚,未必不容。
再说,沈妹夫和大妹都允我来操持你的终身大事的……”
又是沈家!
又是沈大小姐!
沈知意心中雪亮。
她以为归还了嫁妆便能换来清净。
沈大小姐也确实未曾亲自露面。
想必正等着看她在这京城无立足之地。
摇尾乞怜地回去求饶。
可她沈知意偏不!
她咬牙撑住了,在甜水巷活了下来。
于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沈大小姐”便按捺不住。
撺掇着胡氏这豺狼舅母上门了!
她无法摆脱沈知意的身份。
从前她因着这身份从丫鬟飞上枝头。
哪怕是没落顾府,也是当主子的命。
如今,他们便拿捏着她的身份。
要榨干她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福分?”
沈知意气得浑身发抖。
最后一丝忍耐也宣告崩断。
“这样的‘福分’,舅母还是留给自家女儿吧!来人!”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
“送客!把‘好心’的舅太太,给我‘请’出去!从此往后,再不许她踏入我家的门!”
丫鬟们早己看不惯胡氏的刻薄嘴脸。
得了令,立刻上前。
半推半搡地将那还在尖声叫嚷“不识好歹”、“有你好果子吃”的胡氏轰了出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也仿佛抽干了沈知意最后的气力。
她眼前阵阵发黑。
一股尖锐的坠痛猛地从腹中蔓延。
疼得她瞬间弯下腰,冷汗涔涔而下。
“娘子!”
宁姑姑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扶住她。
连声催促,“快!快去请庄姑娘来!”
庄婵来得极快。
一进门便见沈知意脸色惨白地歪在榻上,气息紊乱。
她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搭脉,凝神细诊。
片刻后,她松了口气。
眉头却依然紧锁:“沈姐姐,万幸,是略动了些胎气。但切莫再如此动怒,忧思伤身,更伤胎儿。为了腹中的小娃娃,你也得坚强些,撑住。”
“婵妹妹……”
沈知意抓住庄婵的手,得了她的安慰。
心中委屈、愤怒交织着涌上来。
“你可知那胡氏……还有我那位‘好妹妹’!她们竟是要将我……将我卖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鳏夫续弦!说什么张大人……不过是拿我去献媚铺路罢了!
她们不安好心!教我如何不气!”
“什么张大人?哪位?”
……
“我舅父的上官,国子监的张大人……”
“什么?!张大人?!”
庄婵闻言,霍然站起。
脸色瞬间变得比沈知意还要难看,甚至比她更加暴跳如雷。
“姐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应承此事啊!”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和愤怒而尖锐起来。
失了往日的镇定。
“那张大人……外人只道他位高权重,可内里的龌龊,我最是清楚不过!”
她急急地凑近沈知意,压低了声音。
道出其中缘由。
眼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与恐惧。
“他府里曾有个小妾,趁乱偷跑出来,遍体鳞伤地找到我求治……天可怜见,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尤其是……尤其是那私密之处……简首……简首是禽兽不如!
他那几房夫人,死得更是蹊跷古怪!
只要稍稍留心打听便知,张府每年都要采买好些个年轻的女子进去……那根本是……是吃人的魔窟!”
庄婵说着,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显然光是回忆那惨状,便足以令她心有余悸。
“好你个胡氏,竟然是想要我的命!”
沈知意听完,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瞬间浇灭了方才的怒火。
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更加汹涌的愤怒。
原来,她们不仅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沈家女”的价值。
更是要存心将她推入火坑!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从前都是没看出来这沈大小姐和张舅母胡氏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明日我便让春丽带着人死死守住大门!她胡氏若敢再来,便打出去!”
沈知意咬着牙,眼中再无半分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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