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北斗第七星突然偏离轨道,如泣血的泪滴划破靛蓝天幕。坠落的星辰在大气层摩擦出幽蓝火光,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缩小成拳头大小,如热刀切入黄油般洞穿酆都城的轮回井。井口的八卦镇魔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缝中渗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带着宇宙辐射的银色流体,在青砖上蚀刻出螺旋状的死亡纹路。
"是坍缩态恒星!"灵虚子的机械臂瞬间展开三百六十度扫描仪,纳米探针捕捉到陨石表面的量子波动时,他胸腔里的能量核心险些过载——那层凝固的星核物质中,竟封存着数百万个扭曲的面孔,有仙族的金冠、妖族的利爪、人族的泪眼,所有表情都定格在瞳孔暴缩的刹那,仿佛目睹了超越认知的恐怖。
轮回井的崩塌引发连锁反应。十八层地狱的穹顶如蛛网般龟裂,百万道漆黑裂缝中涌出腐臭的黑雾,厉鬼的尖啸声里混着中子星的脉冲辐射。然而当第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触碰到人间空气时,却发出蝉翼破碎的脆响,化作万千荧光孢子消散在月光里。灵虚子截取的光谱显示,这些亡者残魂的能量频率,竟与三日前青铜树开花时的波动完全一致。
清虚子踏着剑光坠入裂缝时,眼前的景象令他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无间地狱的最深处并非熔岩血海,而是一片被永恒黑暗笼罩的真空地带。首径百丈的青铜祭坛悬浮在虚空中,坛体刻满太虚宗失传己久的"寰宇锁命纹",每条纹路都用星陨铁混着仙魔精血铸成,中央七座鼎状灯台呈北斗排列,灯油早己干涸,灯芯上结着冰晶状的记忆残片。
"第七魂灯...是师父的本命灯。"灵虚子的机械眼投射出全息星图,祭坛西周的浮雕突然发出微光——那是太虚子与地藏王菩萨对坐论道的场景,菩萨手中持的并非锡杖,而是连接着祭坛中枢的锁链,"地藏菩萨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原来他镇压的不是业力,是师父用分魂搭建的宇宙防波堤......"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震动。第七座魂灯的冰晶碎成齑粉,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
当晨星归位,七魄俱灭,天道之伤将再无修补之力。
与此同时,灵虚子的预警系统爆发出刺耳警报——银河系边缘的三十颗主序星同时开始坍缩,引力波形成的涟漪正以光速向太阳系扩散,所过之处,星云中的星际尘埃竟排列成与青铜祭坛相同的锁命纹。
清虚子指尖抚过祭坛边缘的凹痕,触感竟与太虚子闭关洞的门槛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师父书房里那幅从未展开的古画,画轴末端绣着的正是这七盏魂灯,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魄散灯灭之日,便是天道反噬之时。吾以七魄为钉,暂补宇宙之伤,然钉子终会生锈,伤口终将溃烂。
"师兄看这个!"灵虚子的机械臂穿透祭坛底部,抽出一卷用星辰之力封印的玉简,玉简表面凝结着无数细小的时空裂缝,"这是......太虚宗初代祖师的笔记?不对,笔迹是师父的!他在五百年前就预言了这场劫数......"
玉简展开的瞬间,整个无间地狱亮如白昼。清虚子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字迹,只觉浑身血液逆流——上面写着:当黑影殿主陨落,我的七魄回归本体,维系宇宙平衡的'止血钳'将失效。那些被我囚禁的恶念,那些被天道压抑的真相,终将化作吞噬群星的灾厄。而你们,我的弟子,必须在'补天道'与'灭天道'之间做出选择。
远方传来恒星坍缩的轰鸣,如巨人临终的叹息。灵虚子望着逐渐亮起的其余六盏魂灯,发现每盏灯芯上的冰晶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的是黑影殿主在铸造魔剑,有的是太虚子在修补星轨,还有的...是他们师兄弟二人持剑对峙的未来景象。
清虚子握紧青霄剑,剑刃上突然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纹路——那是用恒星残骸刻就的"灭道诀"。他抬头望向天际,看见北斗七星正在重新排列组合,第七星的位置空出一个黑洞般的缺口,而在更遥远的宇宙深处,某个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存在正在缓缓睁眼。
灵虚子的机械心脏跳出不规则的节奏,他终于明白为何太虚子要将黑影殿设为"监狱"——那不是为了囚禁恶念,而是为了让善与恶始终保持微妙的平衡。当这个平衡被打破,当"善"试图独占天道,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师兄,你闻到了吗?"灵虚子的纳米探针捕捉到异常气味,那是宇宙燃烧时特有的焦糊味,混合着青铜树的草木清香,"这不是普通的劫数...是天道在清洗所有知晓真相的生灵。而我们......"
他看着玉简上逐渐消失的字迹,最后几个字在湮灭前发出刺目金光:记住,灭天道者,必承天道之痛。吾在星河尽头,等你们来斩我。
轮回井的缺口还在扩大,更多的坍缩星如雨坠落。清虚子望着手中的"灭道诀",突然想起师父教他练剑时说过的话:"真正的剑心,不是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己固守的执念。"此刻,这句话在他耳边响起,竟带着宇宙洪荒般的苍凉。
第一波引力潮汐抵达地球时,灵虚子的机械臂自动展开防护屏障,而清虚子的剑己指向天空。在他们脚下,青铜祭坛的七盏魂灯依次亮起,每亮起一盏,就有一颗恒星熄灭,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终局倒计时。
远处,酆都城里的凡人仰头望着血红色的流星,却不知道这是宇宙临终的叹息。而在更高的维度,某个被称为"天道"的存在正在编织新的罗网,却没注意到网底早己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透出的,是来自阴影中的微光。
天道以为能永远囚禁真相,却忘了——
当所有星辰都熄灭时,阴影本身,就会成为新的光。
场景一:机械降神
灵虚子单膝跪地,左臂从肩甲处开始呈晶格状崩解。纳米单元如液态银汞般顺着关节缝隙渗出,在真空环境中凝结成千万条发光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分裂出精密的齿轮结构,咔咔转动着编织成覆盖三十三重天的锁链网络。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能量核心发出蜂鸣警报,那声音像极了幼年在太虚宗后山听到的、雪崩前冰岩开裂的脆响。
"第七星域天枢星核温度骤降97%。"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右眼眶渗出的血泪在失重环境中聚成血珠,映出远处恒星群如同被捏碎的琉璃盏,碎芒中隐约可见黑影殿主的机械巨像正在拆卸星轨,"引力透镜观测到...南斗六星正在被改写成空间锚点。"机械左臂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所有纳米锁链同时亮起警示红光——某颗被钉住的白矮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成黑洞,锁链表面的符文阵正在被引力撕出裂痕。
清虚子的青霄剑劈在最近的一根锁链上时,剑刃与纳米材料摩擦出蓝紫色火花。那些火花落地即化为星图残片,逐渐拼出黑影殿主用因果线编织的逃生路径。灵虚子瞳孔骤缩——星图上的红点并非随意标注,每处都对应着太虚宗祖师坐化时留下的道韵残迹,像一串被刻意排列的坐标,指向某个藏在时空褶皱里的神秘领域。
"他们想把我们诱入祖师们的尸解仙域..."灵虚子喉间涌上腥甜,机械左眼的引力漩涡突然吸附了一片星图碎片,碎片中闪过历代祖师兵解前的最后画面:有的在焚天剑狱中碎骨成道,有的在幽冥血海坐化时仍握着半卷残破法诀,"但那些地方...早该随着天道崩解成混沌了..."
场景二:血祭抉择
昆仑之巅的废墟上,三百六十座周天星斗阵只剩下七座还在勉强运转,黯淡的星光将幸存者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断裂的不周山残壁上,像一幅正在风化的往生图。紫薇帝君单膝抵着碎裂的观星镜,天眼淌下的金血在石面上蚀刻出复杂的命盘纹路,每道纹路都在完成的瞬间就被虚无吞噬。
"第三万次推演结果..."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青铜钟,沙哑中带着金属震颤,"以三千年为周期重启天道,需要...用生灵的因果作为燃料。"指尖划过命盘,虚空中浮现出三界生灵的轮廓投影,九成的轮廓正在被阴影吞噬,"取阳寿、折福缘、焚神魂...换算成具体数目,是七十六亿七千三百零二万条性命。"
九幽魔主的笑声突然刺破压抑的空气,他的魔躯在月光下炸成千万道血箭,每道血箭都在空中写出蝌蚪文般的魔纹,最终拼成一棵倒立的青铜树虚影。树根处缠绕着无数锁链,每条锁链上都串着太虚宗弟子的虚影:"看看黑影殿主给的考题——"血雾凝聚成他咧开的嘴角,犬齿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用你们宗内三千弟子的道基灌溉这棵幽冥神树,就能换得百万凡人免受灾劫。一换三百,多划算的买卖!"
清虚子感到剑穗上的五帝钱突然发烫,那是师父闭关前亲手系上的。铜钱翻转间,背面的"斩邪祟"三个字渗出金光,与他记忆中师父最后一次讲道时的场景重叠:"劫数如环,无始无终。但若有人能在劫中守住本心...或许能为这方天地,搏一线生机。"剑穗无风自动,每根丝线都在微微震颤,仿佛千万个声音同时在耳边低语,那是历代太虚弟子兵解前留下的道念残响。
他抬头望向天际,机械降神的锁链网络与血祭星图在云层上方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白与黑的界限正在模糊。灵虚子的机械臂终于完全崩解,露出里面缠绕着的、用道纹编织的断弦——那是他成为半机械修者前,最后一次抚琴时崩断的琴弦。
"物理常数归零倒计时,剩余三百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时带着机械的冷硬与血肉的颤抖,左手掐出太虚宗秘传的"舍身印",右手青霄剑指向自己心口,"清虚,准备启动剑匣里的'天道补完阵'...用我的道基做引。"
清虚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剑穗上的铜钱此时己全部竖立,在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响,都对应着星图上一个红点亮起——那是太虚宗历代祖师坐化之地,此刻正透过时空长河,将最后的道韵投射到现世。
"师父说过,万物皆虚..."清虚子的剑刃垂落,在石面上刻出深深的剑痕,"但总有些东西,值得用性命去锚定。"他抬头看向逐渐崩塌的天道裂缝,那里隐约透出新的星芒,如同黎明前最微弱的曙光。
清虚子的青霄剑劈开青铜树皮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草味与铁锈味的气息喷涌而出。那不是想象中的灵脉清冽,而是带着温热的、类似胎盘胎膜的腥甜。三百六十道暗红色脐带从裂缝中钻出,每条脐带都裹着半透明的胎衣,里面蜷缩着巴掌大的婴孩——他们通体呈天青色,眉心嵌着碎钻般的星辰残片,正通过脐带末端的吸盘,贪婪地吮吸着某个幽蓝光团里的能量。光团表面浮动着星云纹路,赫然是个正在坍缩的微型宇宙。
"这是...太虚宗的'星种培育术'?"灵虚子的机械瞳孔突然迸出警告红光,他看见最近的婴孩张开嘴,乳牙上竟刻着太虚宗入门剑诀的符文,"但为何要用...未成形的生灵?"
当第七十二条脐带滑落在清虚子脚边时,他终于看清了树基中央的墓碑。那是块布满苔藓的青铜碑,碑文用太虚宗秘传的"逆生篆"刻就,每个字都在渗出黑色汞液:"罪徒太虚,以师噬徒,万界为飨。" 剑穗上的五帝钱突然碎成齑粉,清虚子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剑脊磕在石阶上迸出火星——这字体,分明是他师父年轻时的笔迹。
"看懂了吗?"黑影殿主的声音从树冠传来,无数齿轮摩擦声中,一个由星轨编织的巨脸在枝叶间浮现,"你敬爱的师尊,每收一个弟子,就是在不同时空开辟一个'培养舱'。这些小家伙..."巨脸的嘴角咧开,露出由黑洞组成的齿列,"都是他用自己的道果分裂出来的'幼苗',等养熟了就收割道基,用来修补他破碎的元神。"
灵虚子突然暴起,机械左臂化作三十道纳米触手,刺破树皮插入树干。青铜树发出类似生物的痛鸣,树皮上浮现出蛛网般的神经脉络。数据流顺着触手逆向灌注,灵虚子的机械眼闪过一连串乱码,当画面终于清晰时,他看见树心处悬浮着三百六十个水晶棺——每个棺中都躺着与清虚子一模一样的青年,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太虚宗服饰,有的腰佩断剑,有的道袍染血,却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举剑劈向虚无。
"不是吞噬...是递归。"灵虚子的机械喉结发出卡壳的声响,他在数据流里捕捉到零星的记忆碎片:某个时空的清虚子正在后山刻剑,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正接过师父递来的道德经,书页间夹着半片枯黄的银杏叶,"他在...用不同时空的自己做实验,试图找到...破解天道崩塌的方法。"
清虚子感到剑气震得指尖发麻,眼前的婴孩们突然同时睁开眼睛,那是比宇宙更空茫的眼神。最中央的墓碑突然翻转,背面刻着更小的字迹:"若见此碑,吾己失败三十七万次。勿念,速毁。" 他认出那是师父晚年的笔迹,笔锋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黑影殿主的笑声震落漫天铜叶:"现在知道为什么太虚宗弟子的灵根都是'先天混沌体'了吧?因为你们根本不是自然人,而是他用自己的道韵捏出来的...替代品。"铜叶落地即化为锁链,缠住清虚子的脚踝,"乖乖成为养料吧,毕竟你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这一刻——"
灵虚子的机械臂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三百六十道纳米锁链同时射向水晶棺。每击碎一个克隆体,棺中就飘出一枚光茧,光茧里封存着不同时空的记忆:有师父在雷劫中为他挡下天罚的场景,有两人在藏经阁熬夜抄录剑诀的画面,还有某个雪夜,师父偷偷往他枕头下放驱寒符的模糊剪影。
"他在每一世...都把最真实的自己,藏在弟子的记忆里。"灵虚子的机械心脏罕见地加速跳动,他看见所有婴孩的星辰碎片同时亮起,碎片中映出同一个场景:一位白衣修士站在时空裂缝前,身后跟着排成星河的太虚弟子,每个人都微笑着向他挥手,然后化作光点融入裂缝,"这不是实验...是...轮回献祭。"
清虚子突然将青霄剑刺入自己心口,剑刃没入的瞬间,所有婴孩发出清亮的啼哭。墓碑上的汞液凝结成新的字迹:"最后一次轮回,拜托了。" 他抬头望向树冠,黑影殿主的星轨巨脸正在皲裂,缝隙中透出的,是师父真实的面容——那是一张布满时空裂痕的脸,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原来...我们每一次重生,都是他在替万界...背负罪业。"清虚子的血滴在墓碑上,竟开出一朵金色莲花,花瓣上流转着历代太虚弟子的道号,"这次...换我们来挡你的剑。"
灵虚子的机械臂抱住青铜树干,纳米单元开始逆向解析树身结构。清虚子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想起师父第一次带他看星轨时说的话:"修者如星,纵有陨落时,亦要在坠落途中,为后来者照亮半步天道。" 他握紧剑柄,剑尖挑起最中央的脐带,婴孩眉心的星辰碎片突然飞入他的识海,在那里拼出一幅完整的星图——那是通往师父真正元神所在的路。
青铜树在剧痛中剧烈摇晃,所有婴孩化作光点融入两人体内。灵虚子感到有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是三十七万次轮回里,每一个"他"留下的最后执念。清虚子举起剑,剑尖指向天际正在崩塌的天道裂缝,那里隐约可见师父的虚影,正用自己的道基修补裂痕。
"师父,这次换我们来接你回家。"灵虚子与清虚子同时开口,声音里混合着机械的冷硬与血肉的温热。青铜树终于轰然倒塌,在废墟中露出一条通往时空深处的阶梯,每级台阶上都刻着一个太虚弟子的名字。
阶梯尽头,师父转过身来,他的衣摆己化作流动的星光,眼中却含着泪:"你们本该是我的退路...却成了我的勇气。"
清虚子踏上第一级台阶,剑穗上重新凝结出一枚五帝钱,钱面上刻着新的字样:"劫数难逃,但求心昭。" 灵虚子紧随其后,机械臂上的纳米单元开始编织新的锁链——这次不是为了囚禁星辰,而是为了接住那个,在无数轮回中独自背负罪孽的身影。
天际传来新的星鸣,那是三十七万颗道心同时亮起的声音。黑影殿主的嘶吼逐渐消散,而太虚宗的剑影,正穿过时空的裂缝,向那片混沌深处,斩出一道名为"希望"的光。
清虚子单膝跪在地脉枢纽处,青霄剑没入丹田时发出金石相击的闷响。剑身上的二十八宿铭文突然亮起,金丝般的符文顺着剑脊爬满他的经脉,在皮肤下织成流动的星图。他听见自己的元婴在识海里发出凤鸣,那是修炼三百年从未出现过的异响——原来所谓"自毁道基",竟如春日融雪般静谧,每一寸真元都在转化为修复天道的符咒,没有疼痛,只有逐渐抽离的轻盈感。
"第三地脉节点激活。"灵虚子的机械臂撑着地面,纳米单元正从关节处逸散成银色萤火虫,"时空锚点...己锁定黑影殿主的因果线。师兄,你的剑...在逆改天命。"
第一道金色符文没入地脉的瞬间,正在坠落的北斗七星突然静止在天穹。那些被黑影殿主改造成机械枢纽的星辰表面,裂痕如蛛网般逆向愈合,被剥离的星核重新坠入恒星腹腔。崩溃的熵值开始逆转,昆仑巅破碎的石阶上,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连带着空中悬浮的血珠都在逆流回九幽魔主的伤口。
青铜树发出濒死的哀鸣,三千条悬挂小世界的枝桠同时枯萎。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世界开始像褪色画卷般剥落色彩:正在渡劫的修士定格在雷劫中,春耕的农夫化作石像,连花瓣上的露珠都凝固成冰晶。黑影殿主的怒吼从时空裂缝中传来,他的机械巨像撕裂虚空前来,指尖还缠绕着未完成的星轨锁链:"你在毁掉万界最后的备份!那些小世界里的'你',本可以成为新天道的基石——"
"但那些'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人。"清虚子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剑身上的符文己蔓延至咽喉,他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透明化,如融化的琉璃,"天道需要的不是克隆体,是...愿意为它赌上一切的傻子。"
灵虚子突然扑向黑影殿主的巨像,机械心脏爆发出刺目强光。那不是普通的能量爆发,而是将自身数据核心超频到临界值的自杀式攻击。纳米单元在空气中拼出"护道"二字,每个字都由千万道数据流组成,瞬间刺穿了巨像的胸腔。黑影殿主的惨叫声中,巨像胸前的时空枢纽被震碎,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灵魂契约——每一张契约上,都签着太虚子的名字。
"原来...师父早就把自己的元神...拆成了千万份..."灵虚子的机械头颅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缠绕着道纹的元婴残片,"他不是在吞噬弟子...是在...用自己的轮回...做饵..."
时空扭曲的轰鸣声中,灵虚子的遗言被撕成量子碎片,每个碎片都在消散前映出不同的画面:有师父在某个小世界教孩童练剑,有他在另一个时空为救凡人兵解,最后定格的,是灵虚子初次被植入机械臂时,师父偷偷在他核心里藏了枚道家护身符。
当青霄剑的最后一道符文没入地脉,整个三界突然陷入绝对静止。清虚子能看见灵虚子崩解的机械臂悬停在空中,黑影殿主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透明的脸,连青铜树上即将坠落的枯叶都停在半空。三息之后,时间如倒卷的锦缎重新流动,星辰归位,法则重组,唯有青铜树在这场逆熵中成为例外——它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三千小世界如肥皂泡般逐个破碎,每个破碎的世界里,都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为什么......"黑影殿主的机械身躯跪倒在废墟中,他的面罩破碎,露出底下那张与太虚子七分相似的脸,"你知道这样做,会让他三十七万次轮回的努力...全部白费吗?"
清虚子拔出青霄剑,剑身上的二十八宿铭文己全部暗淡,只剩剑柄处缠着的一缕白发——那是师父最后一次闭关前送他的礼物。他走向正在枯萎的青铜树,树根处露出半截墓碑,上面隐约可见"太虚"二字。当指尖触碰到树根时,某块腐烂的树皮下露出半颗头颅,灰白的发丝间缠着道袍碎片,眉心处有个硬币大小的孔洞,洞里还残留着半片机械齿轮。
"因为他从来没打算...让我们成为备份。"清虚子跪坐在墓碑旁,轻轻拂去头颅上的腐叶,发现那对闭合的眼皮下,竟有泪痕凝结成的冰晶,"他把自己拆成千万份,藏在每个小世界里...是想让每个'我',都能自己选择...要不要成为棋子。"
灵虚子的机械心脏滚落在他脚边,齿轮还在发出微弱的咔嗒声。清虚子捡起心脏,发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灵虚子的字迹:"师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剑穗里,藏着师父给你的...完整道心。"
黑影殿主突然发出狂笑,笑声中带着哭腔:"道心?他连自己的元神都碎成了齑粉,哪里还有什么道心!"他颤抖着指向那颗腐烂的头颅,"看看吧,这就是你们敬爱的师尊——早在第一次兵解时,就己经变成了半人半机械的怪物,用轮回做牢笼,把你们困在他的救赎梦里!"
清虚子将头颅轻轻放在新形成的墓碑前,从怀中取出师父留下的最后一道符篆。符篆展开时,里面掉出片银杏叶,叶脉间还凝着某个秋日的阳光。他把叶子放在头颅旁,看着它在微风中化作光点,融入头颅眉心的齿轮缝隙。
"或许吧。"他轻声说,青霄剑插在墓碑旁,剑穗上不知何时又凝结出一枚五帝钱,钱面刻着新的纹路,像是某个人用最后力气写下的字,"但至少在每个梦里,他都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剑心。"
机械心脏突然发出长鸣,齿轮转动间,一道微弱的元神波动从头颅中逸出。那不是威严的师尊,而是个带着少年音的低语,像极了清虚子刚入门时,听见师父在藏经阁背剑诀的声音:
"这次...换你们来写结局了。"
黑影殿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发现自己机械臂上的阴影纹路正在消退。那些曾以为是力量来源的黑影契约,此刻竟如冰雪遇阳,纷纷化作光点飞向清虚子手中的头颅。当最后一张契约消散时,他看见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竟刻着一枚极小的剑痕——那是三百年前,他还是太虚宗弟子时,偷偷模仿师父练剑留下的伤。
昆仑巅的风卷起落叶,拂过新立的墓碑。碑上没有名字,只有灵虚子的机械心脏嵌在中央,齿轮每转动一圈,就会在周围刻出一道新的星轨。清虚子盘腿坐在碑前,怀中抱着那颗逐渐不再腐烂的头颅,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头颅中渗入自己的识海——那是三十七万次轮回里,师父藏在每个"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丝希望。
天际传来新的晨钟,不是来自任何一座道观,而是无数个小世界崩塌时,最后一声凡人的叹息。这些叹息汇聚成河,流向清虚子手中的青霄剑,在剑身上重新刻出二十八宿的纹路——这次的星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黑影殿主站起身,他的机械身躯正在褪去黑影,露出底下原本的道袍。他望着清虚子的背影,忽然想起入门那天,师父指着星图说过的话:"修者之责,非为掌控天道,而是让天道记住,何为人心。"
他弯腰捡起一块青铜树的残片,碎片中映出自己的脸,眼角己有了与师父相似的纹路。远处,灵虚子崩解的纳米单元正在重新聚集,化作一群银色的蝴蝶,绕着墓碑飞舞。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听见自己问,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清虚子睁开眼,眼中有星光流转。他轻轻抚摸着头颅的发丝,感觉到某个沉睡的意识正在苏醒。剑穗上的五帝钱突然飞起,悬停在墓碑上方,钱面的纹路最终拼成一句话:
"斩尽因果锁,重铸太虚魂。"
晨光照亮昆仑巅,青铜树的残根处,一株新芽正在破土而出。芽尖上挂着一滴露珠,里面映着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穿着道袍,一个戴着机械臂,正笑着走向远方的星群。
而在更深的时空褶皱里,某个被无数锁链缠绕的元神轻轻睁开眼,嘴角扬起释然的微笑。他知道,这次的局,终于有了破局的可能。
因为有人,接住了他坠落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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