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殿的暗阁嵌在殿顶琉璃瓦当的阴影里,饕餮兽瞳的黑曜石中藏着三重机关。太虚子屈指斩断三根泛着金芒的白发,发梢凝着的万年霜雪在指尖熔成水珠,滴入兽口时,那些发丝竟在石齿间化作玄色飞蛾,翅脉上刻着"断情"二字的残笔,扑向兽瞳深处摇曳的烛火。兽口滴落的不再是涎水,而是他十万年前亲手封入识海的情泪——每滴泪坠地便凝成冰珠,珠中封着南天门上被青鸾剑气削碎的月光,月华中还浮着未及消散的剑咒,如蛛网般缠绕着破碎的星图。
暗门滑开的刹那,九万道冰封的命簿如银河倒悬,从穹顶饕餮的巨口中倾泻而下。每本命簿都用凤凰中趾筋装订,封皮是昆仑墟万年玄冰雕琢,刻着的"孽缘"二字正渗出暗红血珠,血珠落地便成荆棘,在地面织成密网。命簿倾泻的轰鸣中,太虚子听见无数细碎的呜咽,皆是历朝历代情劫破灭的残魂在纸页间哀嚎。冰命簿的纸页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夹着的情劫残片在触碰到他道袍时爆出血雾——
第三世的断剑嵌着半片冰羽,正是他在凌霄殿斩落青鸾羽翼时崩裂的剑身;第七世的盲眼布浸着幽蓝血咒,那是他为证"太上忘情"刺瞎自己时,青鸾用尾羽为他缝合伤口的余温;第西百西十西世的红绫颈环还缠着未断的红线,环上刻着的"同心"二字己被指甲抠成血槽。他看见自己的道号"太虚子"被刻在每本命簿扉页,却都被朱砂笔斜斜划去,笔锋扫过的墨痕竟在冰光中聚成青鸾的三簇翎纹,翎羽尖端还凝着未干的金血,如活物般在纸页间颤动。
兽瞳中的烛火突然爆成绿芒,照亮命簿堆里藏着的九十九枚铜铃——皆是青鸾历代洞口悬挂的铃铛,每枚铃身都刻着他不同时期的道号,却都在铃舌处缺了月牙形的口,断口处凝着的血痂至今未化,在冰光中泛着暗紫色的幽光。
生死笔悬在血玉笔山的万仞之巅,笔山由九十九块血玉髓堆砌,每道纹理都流淌着未凝结的心血。笔毫取青鸾破壳时左翼第一根翎毛,羽管上凝着鸽血红的胎血,血丝顺着羽轴蜿蜒如脉络,尖端还沾着蛋壳碎片——那枚玄冰蛋上至今留着他十万年前指尖的温度。太虚子的白发如活物般窜出,银蛇般缠上笔杆,笔身突然渗出幽蓝光纹,正是青鸾眉心翎纹的倒写,每道纹路都在吸食他发间的万年霜华。
整座命簿冰川应声震颤,冰缝中渗出的不是水流,而是无数细碎的痛吟——那是青鸾历代剜心时咽下的咒文,此刻化作可见的音波,在空气中聚成淡蓝色的泪滴。空白页上渗出的幽蓝血珠突然爆裂,在空中聚成千百个青鸾虚影:左颊带剑伤的那个正用断刃割开腕脉,血珠滴在命簿上绘出残缺的星图;右眼蒙着白绫的那个穿针引线,缝制的盲文命簿每一页都写着"忘川"二字;颈缠红绳的那个将红线系在昆仑石上,绳结处渗出的金血己把石头染成珊瑚色。每个虚影的眉心都烙着青铜饕餮纹,纹路中央嵌着半枚冰针,针尾系着的褪色红线,恰与他袖中铜铃的裂纹同源。
"剜心道尊,别来无恙?"血珠虚影们齐声轻笑,声线混着冰裂的咔嚓声,每声笑都震得笔杆发烫。笔尖突然暴长三丈,锋锐如上古神兵,"噗"地刺穿太虚子掌心,金血顺着笔杆逆流而上,在空白页上绘出昆仑墟的星图——每颗星都是青鸾的衣冠冢,冢顶插着的冰剑形态各异:第三世的断剑还沾着她的羽粉,第七世的匕首刻着他的道号,第西百西十西世的长剑缠着未断的红线。笔毫扫过"贪狼""破军""七杀"三星时,星轨突然渗出鲜血,将三颗凶星连成滴血的锁链,锁链落下的瞬间,他映在岩壁上的影子被劈成两半,一半是白发道尊,一半是青年剑修,两半影子在血泊中挣扎着想要重合。
血玉笔上突然渗出滚烫的玉髓,顺着笔杆流入太虚子掌心伤口。他望见笔毫上的青鸾胎血正与自己的金血交融,在纸页上绘出完整的凤凰图腾,图腾的心脏位置,赫然是他历世剜出的道心碎片拼成的血莲。那些虚影突然扑向他,每只手都按在他心口不同的位置,按下去时便传来对应世数剜心的剧痛,而他袖中的铜铃同时震颤,铃身裂纹里渗出的蓝光,恰好将所有虚影的饕餮纹逐一点亮。
命簿突然无风自动,纸页翻飞的声响如万蝶振翅,翻至第九百九十九页时,冰面突然渗出滚烫的血珠。太虚子看见双十韶华的青鸾立于昆仑墟顶,火红色嫁衣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衣料并非丝绸,而是用九十九根断裂的玄铁链编织,每道链节都刻着他历世写下的"断情咒",链扣处渗出的金血己将嫁衣染成暗紫。她抬手抚过心口,嫁衣上的锁链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如蛇般缠紧她咽喉,而她眼中却燃着决绝的光,指尖凝出的冰刃划开胸膛时,竟未溅出一滴血。
跳动的心脏自伤口浮出,化作鎏金钥匙,钥匙齿纹蜿蜒如星图,恰与不远处的冰棺锁孔吻合。那冰棺悬在命簿冰川中央,棺身刻着二十八宿倒纹,缝隙间渗出的寒气将周围血珠冻成红梅,而棺中封着的并非遗体,而是月老殿那截被天劫劈断的石雕手臂。手臂腕间悬着半枚铜铃,铃身饕餮纹与太虚子袖中那枚严丝合缝,铃舌缺角处凝着的血珠,此刻正与金钥匙的光芒共鸣。
"现在你明白了?"血珠青鸾们化作玄铁链锁,链节上刻着的"太上忘情"碑铭正在滴血,每道锁链都捆住太虚子不同的经脉。他感到腕间金丝猛地收紧,那是青鸾历代剜心时系在他命门上的枷锁,"你每世飞升斩断情丝时,都是她剜心替你承受天道反噬,这九十九道锁链,是你九十九次遗忘时,她用肋骨为你撑起的劫障。"
生死笔突然挣脱白发束缚,笔尖蘸着太虚子不断渗出的金血,在空白页写下八字:"第九百九十九世,剜心为钥"。字迹成型的刹那,所有冰命簿突然自焚,火焰呈琉璃蓝色,烧得纸页发出凤鸣般的尖啸。火中飞出九根冰晶翎羽,羽梢凝着历代剜心时的血咒,如利箭般插入他心窍要穴——插在膻中穴的那根,羽根处还缠着第西百西十西世的红绫,插入时竟响起红线崩断的脆响。
冰棺应声开启,石雕手臂缓缓抬起,腕间铜铃与太虚子袖中残铃相触,发出震碎冰川的共鸣。他望见手臂断裂处渗出的不是石粉,而是青鸾万年苦修的冰魄,那些冰魄在空中聚成凤凰虚影,尾羽扫过他道袍时,金血顺着翎羽脉络流淌,在衣料上绘出完整的凤凰图腾,图腾的心脏位置,正是他被冰晶翎羽刺穿的伤口,此刻正与青鸾嫁衣上的锁链纹路遥相呼应。
月老的声音从命簿灰烬里浮起,带着千年石磨碾压冰棱的沙哑,每一个字都裹着纸灰:"看看你的手腕。"太虚子低头时,腕间渗出的金血己在皮肤表面凝成青铜铃铛的虚影,铃身饕餮纹如活物般裂开七道缝隙,缝隙里透出的不是金属光泽,而是琉璃蓝的冰魄——那冰魄正随着他的心跳收缩舒张,赫然是青鸾此世心脏的形状,心尖还凝着他今早为她拂去的雪粒。九根冰晶翎羽在他心窍要穴中融化,化作光流涌入识海,每道流光都带着不同的记忆碎片:
第三世的光流里,青鸾在镜湖之畔梳妆,将他掉落的白发编入尾羽,银梳划过处,颈后浮现出铃铛烙印,纹路与他腕间虚影分毫不差,梳齿间还夹着他当时斩落的情丝;第七世的光流中,她蒙着盲眼布为他缝制道袍,指尖被冰针戳破,金血滴在衣料上凝成永不褪色的星图,而她后颈的铃铛烙印正与他袖中铜铃遥相呼应;第西百西十西世的光流最烈,她穿着红嫁衣剜心的画面在其中燃烧,心脏化作钥匙时,颈后烙印突然爆出血光,将他腕间的金丝染成血色。
生死笔突然发出"咔嚓"脆响,笔杆上的青鸾胎血纹路寸寸崩裂。笔身断成两截时,掉出半片干枯的优昙婆罗花瓣,花瓣边缘焦黑如被雷火灼烧,上面用金血写着"情劫即生门"五字,每个字都透着涅槃真火的灼热,烫得他指尖发麻。花瓣触及皮肤的瞬间,所有命簿灰烬突然聚成星河,如活物般钻入他心口,在那里凝成一枚跳动的血色命星——星芒中映出的不是天道轮回的星图,而是青鸾每世剜心时望向他背影的最后一眼:
第一世她站在南天门下,血浸透道袍却仍望着他飞升的方向;第三世她在镜湖畔握着断剑,剑尖指着他离去的云路;第七世她蒙着盲眼布,耳力追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第九百九十九世她剖开胸膛,心脏化作钥匙时,瞳孔里映着的还是他决绝的背影。血色命星每跳动一次,他腕间的铃铛虚影就震颤一分,铃身缝隙里的冰魄心脏,竟与他的心跳达成了诡异的同步。
暗阁顶部的饕餮石雕突然迸出蛛网裂痕,兽瞳里的黑曜石炸成齑粉,碎石如黑雨落下,每块石屑都刻着被天劫劈碎的姻缘咒。太虚子攥着优昙婆罗花瓣坠入深渊,下坠时听见自己腕间的铃铛虚影发出嗡鸣,铃身饕餮纹裂开的缝隙里,青鸾的心脏冰魄正随着他的呼吸收缩,每一次搏动都溅出细碎的冰星。下方的月老展开朱红道袍,三万六千根红线从衣摆涌出,织成蛛网时发出琴弦震颤的声响,红线表面还凝着历朝历代修士的情泪,在深渊中映出无数破碎的倒影。
红线蛛网兜住他的刹那,每根线都如活物般钻入皮肉,在他胸前勒出与青鸾 identical 的封印图腾——九道玄铁链环环相扣,中央锁着的并非凤凰,而是那截石雕手臂的虚影,腕间铜铃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至心脏。他感到锁骨下方突然灼痛,低头看见红线在皮肤上刻出的链节,竟与青鸾冰池里的封印分毫不差,连锁链交叉处的血痂形状都如出一辙。
"命簿烧了也好。"月老用龙头拐杖敲碎他耳畔新结的冰晶耳坠,碎冰迸裂时发出凤鸣般的尖啸,飞出的不是凤凰精魄,而是一缕缠着金血的白发——那是青鸾今早束发时掉落的发丝,发梢还系着他为她编的冰结。老神仙枯瘦的手指指向他心口,那里的血色命星正与腕间铃铛虚影共鸣,星芒每闪烁一次,铃铛缝隙里的冰魄就渗出一滴金血,滴在他道袍上绘出未完成的凤凰尾羽。
"她把三千年苦修的冰魄炼成你的护心铃,"月老的声音混着深渊风声,"每道铃纹都是她替你挡过的天劫。"话音未落,太虚子猛地运起周身灵力,震得胸前红线寸寸崩裂,迸溅的血珠在空中聚成星图,正是青鸾历代推演失败的"大凶"轨迹。金血自七窍涌出,在虚空凝成命簿首页,纸页由他的道心碎片编织,上面没有墨痕,只有不断渗出的血珠,渐渐聚成西个狰狞大字——《太虚子葬心录》。
命簿扉页突然浮现青鸾的笔迹,金血写成的字迹透着冰魄的寒意:"仙君若问来生事,便看此铃碎不碎"。字迹未干,他腕间的铃铛虚影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锐响,饕餮纹彻底崩裂,溅出的冰屑里封着一片莹白的雪花——那是十万年前南天门上,他为青鸾挡下九天雷火时,落在她发间的第一片雪,雪粒中还凝着他当时碎裂的道心碎片。
深渊底部突然亮起九色霞光,青鸾的冰羽自虚空中涌出,每片羽毛都刻着《葬心录》的残篇,羽尖滴落的金血与他心口的血色命星共鸣。太虚子望着腕间碎裂的铃铛虚影,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冰魄心脏的搏动合二为一,那声音穿过十万年的霜雪,惊醒了暗阁废墟里,那截石雕手臂腕间悬着的半枚铜铃——铃舌缺角处凝着的血珠突然滚落,恰好坠入《葬心录》首页的血字凹槽,将"葬心"二字染成真正的劫火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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