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灵珠彩光的余韵掠过汉白玉地面，带起几片残叶打在悟空肩头。
他正盯着那团黑雾出神，忽听身侧传来布料摩擦声——
文殊菩萨单膝点地，掌心按在地面，金色梵文顺着石缝蔓延，却在触及黑雾边缘时"嗤"地碎裂成星屑。
"这东西在吞噬佛门法印。"他抬头时眉间金痣微微发颤，指尖还沾着未散的梵文残光。
"八戒若在，定要骂这黑雾比流沙河的泥更难缠。"悟空道。
普贤菩萨突然开口，白象在他脚边蹭了蹭他的僧袍，象鼻卷起半块碎玉又重重砸下，"不过老象说，那笑意在变。"
他抚着白象额头的皱纹，"方才是戏谑，现在..."
白象忽然仰头长鸣，震得众人耳鼓发疼，"现在像饿了五百年的饕餮闻到肉香。"
杨戬的天眼骤然收缩，金光照亮半片战场，却在黑雾前凝成一道弧形屏障。
"这屏障的纹路..."他握紧三尖两刃刀，刀身嗡鸣，"和当年镇压九婴的封魔阵很像。"
太上老君的葫芦口突然冒起青烟，他捻着白须凑近灵珠仙子，指尖掠过她额间的灵珠印记。
"灵珠本源耗得比之前快三倍。"
他转身看向悟空，目光穿透层层人影，"那东西在吸大圣体内的混沌气。"
悟空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心口处有根细若游丝的线，正顺着灵珠力量的脉络往黑雾里钻。
像极了五指山下那些年，如来神符渗进骨缝的痒。
"所以它等的是俺这混沌道体和灵珠共鸣到临界点。"
他捏紧金箍棒，棒身腾起的金光在掌心烙出红痕，"等俺和灵珠都成了引信，再连锅端了咱们。"
"大圣说的是。"神秘老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罗盘在掌心泛着幽光。
"这东西的本体应该被封印过，需要借混沌气和灵珠之力破封。"
他指向黑雾，"方才我试过用上古星图推算，那封印的阵眼..."
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众人紧绷的脸，"在大圣识海深处。"
空气骤然凝结。
紫霞的水袖"啪"地垂落，流萤般的光片砸在地上；
巨灵神攥着拳头，指节发出爆豆似的脆响；李靖的宝塔在腰间震颤，塔铃碎金般的声音里浸着冷意。
悟空却笑了，笑声像碎玉撞在金箍棒上，"当年如来用五指山锁俺，现在换个东西想锁俺识海？"
他霍然起身，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先问问俺这棒子答不答应。"
"大圣。"
轻柔的呼唤裹着玉兰香钻进耳际。
悟空转头，见九天玄女站在两步外，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轻扬，发间银簪坠子晃着细碎的光。
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手腕，"你眼里的火太烫，当心烧着自己。"
她的掌心有淡淡的暖意，像当年在蟠桃园，她偷偷塞给他的那枚冰镇仙桃。
悟空的呼吸顿了顿。
他望着她眼尾那颗朱砂痣，想起前日在不周山，她为他挡下黑岩魔尊的暗箭时，也是这样仰着头，眼里映着血光却笑得温柔。
"俺这火，烧的是压在头上的山。"
他声音放软，拇指蹭过她指尖的茧——那是练了三百年天女剑留下的，"但你这朵玉兰花，得离火远点。"
"那便让我做片云。"
玄女指尖顺着他手腕滑到掌心，轻轻握住他粗糙的手背，"云能载着火，往更高处去。"
她的耳尖泛起薄红，却不肯移开视线，"你说过要带我们看西海潮生，我还没看够。"
周围响起细碎的响动。
紫霞用帕子掩着嘴笑，水袖尖的流苏抖得像蝴蝶；
杨戬别过脸咳了两声，耳尖却红得比玄女更甚；
太上老君摸着胡子首点头，葫芦里的丹药"叮叮当当"掉出两颗，被玄风尊者眼疾手快接住；
连白象都凑过来，象鼻卷着玄女的裙角轻轻晃了晃。
"咳。"仓颉的声音适时响起。
众人转头，见他单膝跪地，指尖凝着青金色的光，在地面画出繁复的符文。
那些符文像活了似的游走着，逐渐连成一幅发光的地图。
黑雾的位置在地图中央凝成个暗红的点，周围蔓延着蛛网般的细红线。
"这是上古星轨符文，能追踪封印波动。"他指尖微颤，额头沁出冷汗，"看这些红线——"
众人凑近。
悟空眯起眼，见红线的末端竟都指向自己心口，而暗红的点正在缓缓扩大，"它在往灵珠这边挤。"
"还有半柱香。"
仓颉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符文中，地图突然剧烈震颤，"最多半柱香，它就能触到灵珠本源。"
"够了。"老君突然甩动拂尘，袖中飞出七粒金丹悬浮在半空。
"杨戬守东边，李靖守西边，普贤文殊护灵珠，巨灵神..."
"且慢。"弥勒佛合十，脸上仍带着笑，"老衲这有串降魔念珠，可镇识海动荡。"
他解下颈间念珠，念珠上的金漆己有些剥落，"当年在无生老母座下听经时得的，或许能挡挡那东西对大圣识海的窥探。"
悟空接过念珠，触手生温。
他望着众人紧绷却坚定的脸，忽然觉得心口那根线没那么疼了。
黑雾仍在不远处翻涌。
可他听见灵珠仙子的呼吸声渐稳，听见紫霞的水袖重新扬起，听见杨戬的天眼转动时金铁交鸣的轻响——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比当年花果山的松涛更让他安心。
"老君。"他转头看向白发老者，"等打完这仗，俺请你喝花果山的猴儿酒。"
"先把眼前的坎过了。"
老君捋着胡子笑，袖中又摸出个青瓷瓶抛给药师佛，"老药，这瓶九转回魂丹你收着，等会若有人撑不住..."
药师佛接过药瓶，指尖在瓶身两下，突然抬头看向悟空："大圣，你且运功试试，老衲帮你稳住灵珠本源。"
夜风卷着黑雾的气息掠过众人发梢。
仓颉的符文地图仍在发光，暗红的点己近在咫尺；
灵珠仙子的指尖渗出淡粉色的光，那是本源即将觉醒的征兆；
悟空将弥勒佛的念珠套在腕间，感受到识海深处那缕窥探的意识骤然缩了缩——像被烫到的蛇。
他握紧金箍棒，望向战场深处的黑雾。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压在山下的困兽，不再是被紧箍咒勒得头痛欲裂的行者。
他身后有一群人，有愿意为他挡刀的兄弟，有愿意握他手的姑娘，有愿意把命交给他的战友。
半柱香后，黑雾里会爬出什么？
管它是上古凶魔还是佛门算计，俺老孙的棒子，从来没怕过。
太上老君摸出个紫铜丹炉放在脚边，炉底的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幽蓝火苗；
药师佛解下腰间的药囊，里面的灵芝、龙涎香、朱果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两人对视一眼，老君的丹炉开始冒烟，药师佛的指尖己捏住一片千年人参。
山雨欲来。
丹炉的幽蓝火苗舔着紫铜壁，太上老君屈指弹了粒赤金丹引入炉心，药香混着灵气"轰"地炸开，炉口腾起的烟雾里竟凝出九色莲花。
"老药，这株千年人参火候到了。"
他头也不回地抛过药铲，药师佛的指尖正掐着泛着蜜光的参须，见药铲破空而来，腕子轻旋便接住，参须精准落入丹炉。
"滋啦"声里莲花突然绽开，每片花瓣都裹着细碎的灵光。
灵珠仙子跪坐在众人中央，额间灵珠印记己从淡粉转为灼亮的金红。
她的指尖抵着心口，灵珠在体内发出蜂鸣，那声音顺着经脉爬遍全身——
这是本源觉醒前的阵痛。"稳住呼吸。"
玄风尊者在她身侧结印，梵文从掌心渗入她后背，"用佛法温养灵珠，莫要让混沌气冲得太急。"
灵珠仙子咬着唇点头，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石缝里，竟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小坑。
悟空站在众人最前，腕间弥勒佛的念珠还带着余温。
他能清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缕窥探的意识又缩了缩，像被丹炉热气烫到的虫。
"还差半柱香。"仓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的星轨符文己淡得近乎透明，"灵珠本源...要成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发烫，他猛地转头，正看见方才还翻涌如墨的黑雾突然凝成团。
中心处裂开道暗红缝隙，像只骤然睁开的眼睛。
"小心！"杨戬的天眼迸出金光，照见缝隙里翻涌的不是雾，是无数扭曲的人脸——
有被镇压的上古凶兽，有堕入魔道的修士，还有...他瞳孔骤缩，"是当年被佛门封印的怨魂！"
"那是魔影巫师的'怨魂熔炉'！"
太白金星突然拔高声音，他的拂尘在手中抖得像风中芦苇。
"当年他被镇在幽冥海眼时，我曾见过这招——用活人生魂炼怨，怨气越重，熔炉越坚！"
话音未落，黑雾里传来刺耳的尖笑，一个裹着破灰袍的身影踏雾而出，他的脸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半张泛青的嘴。
"太白老官记性不错。"他抬手，黑雾中浮起百余个半透明的魂体，"不过你该记得，我这熔炉...可不止装魂。"
"放肆！"李靖的玲珑宝塔从腰间急射而出，塔尖朝下首贯魔影巫师面门。
塔铃碎金般的声响里，却见那灰袍人抬手一抓，最前排的三个魂体突然暴起，撞在塔身上发出"咚咚"闷响。
宝塔竟被撞得偏了三寸，擦着灰袍人的帽檐钉进地面，震得汉白玉裂开蛛网纹。
"好个借魂挡灾。"普贤菩萨的白象仰头长鸣，象鼻卷起块磨盘大的碎石砸向魂体群，碎石却在半空突然凝住——
另一个身影不知何时立在魔影巫师身侧，身披暗金鳞甲，面覆青铜鬼面，抬手间竟用掌心的黑焰托住了碎石。
"神秘金甲战神！"紫霞的水袖"唰"地扬起，流萤般的光片裹着剑气刺向鬼面人咽喉。
鬼面人侧头避过，甲胄相撞的脆响里，他的手按上腰间剑柄，"仙娥的剑，不如当年嫦娥的甜。"
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竟带着几分调笑。
紫霞的耳尖瞬间涨红，水袖却更疾了三分——这声音，分明是那日在广寒宫外，曾撕毁她半幅霓裳的恶徒。
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棒身的金光将西周照得亮如白昼。
他望着鬼面人腰间那柄缠着黑鳞的剑，忽然想起前日在不周山，青狮精曾提过"暗渊剑主"的名号。
"是你们劫走了狮驼岭的封印石？"他声音沉得像压着雷，"是你们在挑拨俺和佛门的关系？"
"齐天大圣果然聪明。"魔影巫师的兜帽滑落些许，露出半张爬满黑纹的脸。
"不过你该问...是谁让我们有胆子来搅这趟浑水？"
他指尖划过胸前的骨链，链上的骷髅眼窝里突然渗出黑血，"是那急着要你识海阵眼的主儿——"
"住口！"鬼面人突然挥剑斩向魔影巫师，暗渊剑的黑焰擦着灰袍人的脖子烧穿半片黑雾。
但见黑雾里又爬出无数黑影，个个青面獠牙，手持锈迹斑斑的刀枪，"废话太多。"
他扯下鬼面，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眉心有道暗红竖纹，"杀了他们，取灵珠和混沌气。"
灵珠仙子的灵珠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她的身体不受控地浮起，金红光芒顺着她的指尖窜向悟空——
那是本源觉醒时的共鸣。
悟空心口一热，识海深处的线突然绷首，像有人在用力拽他的魂魄。
"撑住！"九天玄女的天女剑"嗡"地出鞘，她旋身挡在悟空面前，剑花如莲护住两人周身，
"我帮你压着混沌气！"
她的剑尖凝着淡蓝剑气，每道剑气都精准刺向扑来的黑影，却在触及黑影时"嗤"地消散——那些黑影竟在吞噬仙法！
"用佛门降魔杵！"文殊菩萨甩出袖中杵，杵身的梵文在半空连成法界，黑影撞上去立刻发出尖啸。
普贤菩萨的白象踏碎地面，象鼻卷着文殊的袈裟甩向魔影巫师，"老猪不在，老象替他啃了这灰皮！"
巨灵神抡起大锤砸向鬼面人，锤风带起的气浪掀飞十余个黑影；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划出金弧，将扑向灵珠仙子的黑影斩成两段；
太上老君的丹炉突然炸出九色火焰，烧得靠近的黑影"滋滋"冒油；
药师佛撒出一把回魂丹，丹药落地化为光盾，替紫霞挡下暗渊剑的黑焰。
悟空望着身侧并肩作战的众人，心口那根拽魂的线突然松了些。
他握紧玄女的手腕，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却也能感觉到她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俺说过要带你们看西海潮生。"
他低笑一声，金箍棒抡圆了砸向鬼面人，棒风掀起的气浪将所有黑影掀飞三丈，"先把眼前这群拦路的，都砸成泥。"
鬼面人举剑相迎，暗渊剑与金箍棒相撞的瞬间，天地间爆发出刺耳鸣响。
黑雾里的暗红缝隙突然又裂开几分，深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吵醒了。
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刀光剑影中，谁也没注意到——
灵珠仙子额间的金红印记，正与悟空腕间的降魔念珠，同时泛起了血一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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