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漫到腰间时,孙悟空听见了唐僧的喘息。
那声音像被揉皱的经纸,细细碎碎扎在他心口。
他反手攥住唐僧手腕,混沌之力如滚烫的岩浆顺着血脉涌过去,替那弱质僧人逼退几分蚀骨的阴寒。
"傻师父,"他喉间发紧,"早说过不该跟来。"
"那便一起被锁。"唐僧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渗进来。
"当年五指山下你替我受劫,如今这局......"他望着头顶翻涌的黑雾,"该我陪你破。"
九天玄女的离鸾剑突然发出清鸣。
她咬着牙斩断缠上杨戬的黑手,剑身上的梧桐枝抖落几点荧光,竟在血幕中铺出一条淡青色的光路。
"看!"她指向云端——三枚暗金色的符文正从黑雾里缓缓坠落,分别印着"灵""定""破"三个古字。
"是上古神器的引!"
玄风老人的白眉剧烈颤动。
"我守藏时见过记载,天地初开有三器镇劫:灵珠凝天地精魄,定魂珠锁阴阳气数,破封玉符断万法枷锁!
合此三器,可斩一切因果锁!"
"可灵珠在仙子那儿,定魂珠在我这儿。"玄风老人摸出腰间的青玉葫芦,"但破封玉符......"
"在我这儿!"道虚真人突然撕开道袍内衬,一方刻着云雷纹的青铜符牌跌出来。
"当年替鸿钧道祖封印无天残魂时,他给我的......"
话音未落,黑血突然凝成利箭,"咻"地刺穿他左肩。
符牌坠地,溅起一串火星。
"小心!"太白金星的拂尘卷住符牌,却被黑血腐蚀出焦黑的洞。
他踉跄着栽进弥勒佛怀里,白发沾了血,"这血里有......有那黑衣人的本命咒!"
黑衣人阴恻恻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想合神器?先拿命来换!"
地面轰然裂开。
黑煞君的残魂裹着血雾冲出来,他胸前还插着孙悟空方才留下的棒痕,却咧开嘴笑:
"大人说过,混沌体的血是最好的引......"他突然扑向灵珠仙子,指甲穿透她的琵琶骨,"拿灵珠祭我!"
"放肆!"文殊菩萨的降魔杵砸在黑煞君后心。
普贤菩萨的九齿钉钺紧随其后,将那残魂钉在地上。
药师佛的琉璃盏洒出净水,替灵珠仙子止住血:"仙子,灵珠给我!"
灵珠在药师佛掌心泛起柔光。
玄风老人的定魂珠、道虚真人的破封符牌同时升起,三器悬浮在血幕中央,各自流转着不同的光:
灵珠幽蓝如深潭,定魂珠暖金似晨阳,破封符青灰若古岩。
"需要混沌之力做媒!"
仓颉突然翻开《仓颉书》,书页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当年鸿钧道祖就是用混沌气炼的三器!"
孙悟空望着三器,又望向被黑手缠住的众人——
唐僧的袈裟己被黑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玄女的离鸾剑缺口处渗着血,杨戬的天眼蒙上了层灰雾,连青狮都在低吼着替文殊挡刀。
他突然笑了。
金箍棒"当啷"落地,他张开双臂,任由黑血漫过胸口:"来啊!"
他的战纹如烈焰般腾起,金红交织的光刺破血幕,"俺老孙的血,够不够烫?"
三器突然震颤。
灵珠的蓝光裹住他的左手,定魂珠的金光缠住他的右手,破封符的青灰光覆上他的额头。
三种力量如惊涛般涌入体内,他听见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混沌道体的封印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不是暴戾的狂,不是被锁的怨,是天地初开时最纯粹的,破尽一切桎梏的力。
"合!"他大喝一声。
三器在头顶炸裂,化作三道光柱首冲天际。
黑血瞬间凝固,黑手发出尖啸着缩回地缝。
黑衣人踉跄着后退,金印从他怀里跌出,"此印非锁,是渡"的刻痕在光中寸寸碎裂。
"不!"他的脸终于完全暴露在光下——竟与如来有九分相似。
"我用了三百年布这个局,用金印引你入魔,用黑煞君激你成狂......"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如来那秃驴说你能渡众生,可你连自己都渡不了!"
"俺老孙不需要渡。"
孙悟空一步踏碎脚下的黑冰,三器的光在他身后凝成巨大的法相,"俺要的,是这天地,再没有锁人的印,困人的局!"
金箍棒重新回到掌心,这一次,它不再是降妖的兵,而是破局的剑。
棒风过处,黑衣人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彻底消散在光里。
血幕退去。
阳光重新洒在众人身上,带着春末夏初的暖。
灵珠仙子的伤口开始愈合,道虚真人的左肩长出新肉,连太白金星被腐蚀的拂尘都冒出了新芽。
"成功了?"八戒揉着被黑手勒红的脚踝,突然抽了抽鼻子,"师父,我闻着高翠兰蒸的枣馍香了!"
沙僧踢开脚边的黑血块,望着远处流沙河的方向笑:"小沙弥们的经声,也清晰了。"
唐僧望着掌心的金印碎片,突然低笑出声。
他捡起一片碎印,轻轻按在孙悟空心口:"你看,这印上的'渡'字,原是'度'的古写。"
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不是锁你入局,是......"
"是让你自己走出局。"孙悟空替他说完。
他转头看向九天玄女,她正蹲在地上捡离鸾剑的碎片,梧桐枝上的凤凰花被血洗过,反而开得更艳。
"玄女。"他走过去,蹲在她身侧。
她抬头,眼里还沾着血渍,却笑得像当年在瑶池初见时那样:"傻猴儿,发什么呆?"
他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
指腹触到她脸颊的瞬间,混沌之力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在两人之间凝成一串金色的光链。
链上的每一环都刻着字:五指山下的雪,比丘国的桃,凤仙郡的雨,还有照魂镜里她替他挡下的那些怨。
"我从前总觉得,"他声音发哑,"这世道要么逼你当佛,要么逼你成魔。"
他握住她的手,将离鸾剑的碎片放在她掌心,"可你让我知道,还有第三种活法——"
"做齐天大圣,也做九天玄女的......"他喉结滚动,"道侣。"
玄女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将碎片收进袖中,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发簪拔下来别在他耳后。
那是支凤凰形状的银簪,尾羽上嵌着粒极小的灵珠:
"当年在昆仑山,我求西王母赐的。
她说,凤凰簪要送给能陪我看遍西海潮生的人。"
山风卷起她的裙角。
远处传来青狮的低吼,文殊菩萨正给它梳理被黑血弄脏的鬃毛;
杨戬的哮天犬叼着八戒的钉耙跑过,惊起一串山雀;
唐僧捧着《金刚经》,正和太上老君说着什么,两人都笑出了皱纹。
孙悟空望着怀里的人,突然觉得五百年的劫,五百年的难,都值得了。
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得像片凤凰花瓣:"等这趟事了,咱们去花果山看日出。"
他摸了摸耳后的银簪,"你说,猴子和仙子,能看几万年的潮生?"
"十万年,百万年。"玄女靠在他肩头,"只要你在。"
云端,一片未被完全摧毁的金印残片飘着。
上面的"渡"字泛着淡光,映出如来在大雷音寺合十的身影。
佛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他眼角的泪,比金箔还亮。
"善哉。"他轻声说,"他终究,走出了自己的局。"
山脚下,传来孙悟空的笑声。
那声音穿过桃林,越过山涧,撞碎了最后一片阴云。
黑血漫到腰间时,孙悟空才发现那不是血。
他沾了指尖凑到鼻端——是凝固的怨气,带着腐木与焦土的腥,混着极淡的檀香。
再看众人被黑手攥住的脚踝,那些青灰色的指甲缝里,竟嵌着细碎的金箔,像是佛前长明灯里熔进去的。
"是金印的咒力。"
唐僧低头望着自己被拽入黑潮的袈裟,金线绣的九瓣莲正泛着幽光。
"方才黑衣人说'此印非锁,是渡',原来这渡,是要把我们渡进他设的局里。"
"管他渡什么!"杨戬的哮天犬一口咬断缠上他小腿的黑手,三尖两刃刀劈出丈许金芒。
"先把这破阵劈出个窟窿再说!"刀光所过之处,黑潮翻涌如沸,却在触及金印微光时诡异地凝结成冰晶。
"没用的。"
神秘黑衣人不知何时立在黑潮中央,金印悬在他掌心,映得他半张脸与如来一般慈悲,半张脸爬满青黑咒文。
"这是用如来的渡厄印、无天的灭世纹,混着混沌道体的血炼的'囚天阵'。
你们越挣扎,阵眼越牢。"
他望向孙悟空,"齐天大圣,你可知当年如来为何用五指山压你五百年?
不是罚,是养——养你的怨气,养你的不甘,等的就是今天,让这混沌之力做阵眼的最后一块砖。"
"放屁!"孙悟空的金箍棒震碎周身冰晶,"俺老孙的怨气,早让师父的经、玄女的剑,还有这些兄弟的血给渡了!"
他反手攥住九天玄女的手,"要锁,先锁了俺俩的命!"
玄女的离鸾剑突然发出清鸣。
剑身上那截梧桐枝竟抽出新叶,每片叶子都映着星光——是灵珠仙子的天髓在发光。
灵珠仙子捧着灵珠冲过来,天髓与灵珠相撞的刹那,两道蓝光缠成螺旋,首贯天际。
"是上古三神器!"玄风老人的声音里带着震颤,"灵珠镇地脉,天髓凝星气,离鸾剑......"
他望向玄女手中的剑,"离鸾剑本是女娲补天余下的梧桐木所化,当年她用这木引天光,才补上了天裂!"
"还有!"道虚真人指着孙悟空头顶——补天石的星芒不知何时从他额间溢出,在头顶凝成半透明的石印。
"混沌道体本就含着补天石的精魄,当年女娲用它补过天,今日......"
"用它破阵!"仓颉突然展开《仓颉书》,书页上的古字化作金蝶,绕着三件神器飞舞。
"灵珠引地脉之力,天髓聚星汉之辉,离鸾剑承补天余韵,再以混沌道体为引,方能合璧!"
黑潮突然翻涌如怒海。
黑衣人狂笑着捏碎金印:"晚了!
等这阵成,你们的魂魄都会变成金印的养料,连如来都救不了——"
"救不救得,试试便知!"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突然从袖中飞出,丹火裹着三昧真焰,将离鸾剑、灵珠、天髓一并卷入炉中。
弥勒佛抛出后天袋,将补天石星芒收进袋里,又反手抖出,星芒与丹火在半空交织成金红网。
"合!"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同时掐诀,降魔杵与九环锡杖相撞,梵音如潮;
药师佛捏着药葫芦洒出甘露,竟将金红网里的戾气洗得透亮。
杨戬的天眼射出金光,定住黑衣人;沙僧的降妖宝杖与八戒的钉耙交叉成盾,替众人挡住黑潮反扑。
孙悟空感觉有热流从掌心涌进玄女体内——是离鸾剑在共鸣。
他望着她被金光照亮的眉眼,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蟠桃园,他偷桃时看见的仙女影子。
原来不是梦,是她,是她等了他五百年。
"老孙没什么好给的。"他将补天石星芒按在她心口,"就拿这混沌精魄做聘礼,换你......"
"换我三生三世,陪你破尽所有局。"
玄女将离鸾剑递到他手中,剑身上的梧桐叶突然开出花来,粉白的花瓣落进黑潮,竟将那腐臭的怨气染得清甜。
"这剑本就是为你留的——当年女娲说,梧桐木要等凤来栖,可我等的,是只野猴子。"
三件神器在半空轰然相撞。
灵珠的蓝光、天髓的幽紫、离鸾剑的青绿,还有补天石的金红,汇作一道比日光更炽烈的光。
黑衣人惨叫着后退,身上的咒文被灼得滋滋冒血:"不可能!
这力量......"
"可能。"唐僧的《金刚经》突然化作金莲,托住那道光。
"因为渡人的,从来不是什么印,是人。"
他望向孙悟空,"你渡了怨魂,玄女渡了你的心,我们渡了彼此——这,才是真正的合璧。"
光刃落下的瞬间,黑衣人化作飞灰。
黑潮退去,露出底下青石板上的古老咒文,每道纹路里都嵌着金印的碎片。
原来这困天阵,竟是如来当年为度化无天所设的局,却被黑衣人偷了去,成了养魔的瓮。
"那厮说如来输了。"孙悟空踢开块碎金印,"俺看,是如来赢了——他没锁俺,是让俺自己走出了锁。"
"阿弥陀佛。"药师佛笑着替众人疗伤,"佛渡有缘人,这缘,从来不是捆人的绳,是引路的灯。"
青狮突然仰天长啸。
它脖颈上的黑链不知何时断成金粉,项圈里竟掉出颗小佛珠——
是文殊菩萨当年替它求的平安珠。"菩萨,"它用脑袋蹭了蹭文殊的手,"青狮以后,替您驮经,也替您看门。"
"好。"文殊摸了摸它的耳朵,"你早就是我心里的善了。"
夕阳漫过山头时,众人坐在废墟上分桃子。
八戒啃着灵珠仙子给的仙桃,突然拍腿:
"哎呦!
我包袱里高翠兰的新鞋还在呢,等回高老庄,我得给她看这满山头的凤凰花——"
"呆子,"沙僧戳了戳他,"凤凰花是玄女的剑开的,你媳妇的新鞋,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众人哄笑。
孙悟空望着坐在崖边的玄女,她的裙角沾着凤凰花瓣,离鸾剑搁在膝头,正仰头看天。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后悔吗?"他问。
"后悔什么?"
"跟俺这野猴子,一辈子破局,一辈子打架。"
玄女转头看他,眼睛里有晚霞在跳:
"五百年前,我在南天门见过你。
你举着金箍棒喊'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跟这只猴子一起闹,该多好。"
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我如愿了。"
山风卷起凤凰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远处传来唐僧敲木鱼的声音,清越的声响里,混着青狮的低鸣、八戒的嘟囔、杨戬逗哮天犬的笑声。
这世间的锁,终究是破了。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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