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淋浴房的门是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人影,但陈琪还是选择面对墙角站着,紧闭双眼。
淅淅沥沥的水声带出热蒸气,浴室温度缓慢升高。
人所处的环境有时会决定她的思想,比如现在,她己经尽量控制,可脑子好像不听话,非要去挖记忆里仅有的碎片。
在副楼房门口苏渐伊穿睡衣的样子,在酒店他穿着浴袍的样子,苏公馆他在房间里睡着的样子……
“停!”她不自觉出声。
水声霎时停止。
“你说什么?”
苏渐伊的声音从淋浴间传出,听上去闷闷地,还有些潮湿。
“没事!”手心的汗更密了。
淋浴被重新打开,过了一会儿,一阵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子。
是苏渐伊身上的味道。
完了……胡思乱想更停不下来了,陈琪啊,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要想了!想点别的!
想想苏渐伊怎么利用你,怎么逼你把命签给他,怎么瞒着你将你置于死地……
“你可以转过来了,我洗好了。”
身后的人声近在咫尺。
“衣服都穿好了?”她一动不动。
“都穿好了。”声音里有笑有无奈。
陈琪机械转身,睁开眼,发现浴室的灯光被调暗了。
“你要干什么!”她立刻握拳起势。
苏渐伊无视她的拳头,坐回轮椅。
“怕你闭眼久了再睁开不适应强光。”他控制轮椅,让它原地转了个圈:“但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琪杵在那儿,不知怎么回答。
“还想继续在这儿待着?”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陈琪回过神,走到洗手台边,打开龙头,往自己身上脸上头上拍了点水。
“这样比较逼真。”她关掉水龙头。
演技不够,妆发来凑。
两人出浴室,宋泊正在打电话,见到他们,迅速收了线。
“可以走了吗?”他问他们。
“晚上有谁?”苏渐伊回问宋泊。
“都在。”
“先去昊洋的店,让陈琪换身衣服。”
“好的。”
接苏渐伊的车换成了一台改装过的MPV,陈琪记得在苏宅停车场里见过这辆车,停在角落。
车身很高,电动轮椅可以从伸出的斜板首上首下。
“自从夫人去世,这台车就再没动过。”宋泊发动车子。
从二人的交谈里,陈琪得知这台MPV在改装前是江明月的配车。
没开多久,车子转进她之前载苏渐伊来过的地方,那个裁缝店。
店里竟然常备了她合身的衣物。
换过衣服,他们继续前往晚餐的地方。
陈琪坐在车里,看着车子驶离市区,越开越远,最后,停在了月生山庄。
怎么来墓园吃饭……
下了车,跟随宋泊,他们绕过大门,去往山庄旁的一处徽式建筑。
青瓦白墙,看着十分肃穆。
这是月生山庄提供给来访人吃素斋的地方,陈琪做兼职时,应伯带她来吃过一次。
推门而入,院里摆了张圆桌,很大。
桌上的人不约而同闻声朝门口这边看,似乎都在等着他们。
“渐伊。”苏福生招了招手,示意苏渐伊坐到他身边的空位。
陈琪跟着坐在了苏渐伊的另一边。
宋泊欠了欠身,退出门外。
“起菜吧。”苏福生吩咐道,回话的声音让陈琪觉着耳熟,回头,她看到是应伯。
圆桌气氛凝重,她扫视着众人,目光很收敛。
“大伯,大伯母,小叔,小婶。”苏渐伊挨个叫人,“不是不想给你们敬茶,我现在站不起来。”
他端起茶杯,举了举。
“孩子啊,受苦啰。”
开口的人是被苏渐伊叫小叔的男人,苏福生的弟弟,苏瑞生,他的左右,坐着他的夫人和儿子。
一桌子菜陆续上齐,都是各式各样的斋食,陈琪心里算着日子,今天好像不是什么初一十五吧。
“先吃饭吧。”苏福生说着,提筷子往苏渐伊碗里夹了菜。
“谢谢父亲。”苏渐伊边谢边给另一边的自己夹菜。
“小伊啊,不介绍一下吗?”被叫大伯的男人出声问。
苏祥生,她循声看去,男人的身边是他的夫人和一双儿女。
苏渐伊放下筷子,右手搭在她的左手:“大伯,她是我女朋友,叫陈琪。”
陈琪没什么见家长的经验,更别说是这么一大家子。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学着苏渐伊,把几位长辈挨个叫了一遍。
“姐姐!你好漂亮!”苏祥生身边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我叫苏念汐,是渐伊哥哥最疼的小堂妹。”
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十三西岁的样子。
她记得早先在万福堂聊天时苏渐伊提过,苏祥生五十岁得女,宠得不行。
随着女孩的自我介绍,一众同辈们,都陆续跟着一起。
苏念汐的哥哥,也就是苏祥生的大儿子,叫苏念漓。
苏瑞生的独子叫苏昊洋。
昊洋?他就是裁缝店的主人?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陈琪一一回应了每个人的自我介绍。
众人的焦点又回到了苏渐伊,边吃边聊,大伯和小叔一先一后,都询问起他受伤的前因后果。
苏渐伊无疑是今晚的主角,他有问必答,耐心讲述,遇上小堂妹的童言无忌时,也是一笑带过。
一副尊老爱幼,又惹人疼惜的模样。
陈琪在他身边,边竖着耳朵听边不停地夹菜吃菜,时不时偷瞄几眼苏彻清。
他今晚好安静啊,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昊洋——”
她刚觉着奇怪,苏彻清开口了。
“你给你渐伊大哥做几条新裤子吧,选透气的材质,不然他老坐着躺着,容易生疮。”
他的语气满是关心,可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苏渐伊的肺管子上。
好家伙,小苏总要么不开口,要么一鸣惊人,他是打定主意不管在什么场合都给苏渐伊难堪了吗。
演都不演了?
“行了。”苏福生出声道,“都吃的差不多了。”他抬手示意。
桌子很快被收拾干净。
“念漓,你带着弟弟妹妹跟应伯去山庄看看爷爷,我和你们的父母还有事要说。”
苏福生支开了两家的孩子。
很快,苏祥生和苏瑞生面前,被放上了一个文件袋。
这里面,应该放着蒋源源这段时间收集来的黑材料。
“为什么会有今天这顿饭,你们心里都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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