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越绣街批发市场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许漾拉着吱呀作响的小推车,紧跟在王家豪身后穿过拥挤的通道。她的脚步在路过服装批发区时没有丝毫停留,径首朝着市场深处电子表批发的区域走去。
八十年代的电子表市场就像一座未经开采的金矿。一块进价20块的电子表,转手就能卖出200元的高价,单批200箱电子表交易利润可达55万元,倒卖电子表的利润普遍可达200%-500%。那些最早嗅到商机的倒爷们,靠着倒卖电子表日入十万,完成了原始积累,成为后世叱咤商界的富豪大亨。
但电子表不过是这个庞大灰色市场的冰山一角,比电子表更赚钱的更是不计可数,收音机、电视、其他家电等,甚至是汽车。这里的市场只有更赚钱,没有最赚钱,你想象不到的东西这里都有。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走私货从香江偷运过来,即便海关查获了大半,漏网之鱼依然源源不断。
如果你关系硬,你可以用低廉的价钱在海关稽查处的仓库里买到任何东西。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穗港就像一座金矿,如果可以,许漾当然想做那些利润更高的生意,可一来她没有足够的本钱,二来她没有打通的关系,现在的她只能捡些边角料。
创业之路仍旧漫漫啊。
“到了。”王家豪在一个用帆布半掩着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正用绒布擦拭着一块闪着冷光的电子表,摊位前己经围了西五个客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三款样品反复观摩,不时对着晨光检查表盘。
许漾站在跟前看了一会儿,国产电子表功能简单价格也低,差不多3-8元每只,这是能拿到明面上卖的,柜台上摆的也就是这些。摊主会警惕地观察生面孔,熟客才能看到“好货”。
许漾转了几个摊子,厚着脸皮跟着其中几位熟客看了这些好货,基本都是高仿和山寨货,像是走私水货基本上没有。
想要真正的好货最好的去处还是凌晨的市场,越绣街批发市场是穗港最大的电子表黑市,靠近香江的地理优势使其成为走私货和山寨货的集散地。每天凌晨3点到5点,是真正的“鬼市”时间,需熟人带路或对暗号才能进去。这里基本专供熟客和大批发商,价格能比白天低30%-50%。但风险也高,被骗被宰是家常便饭,黑吃黑的现象数见不鲜,隔三差五就有外地客商被引到暗巷里洗劫一空。
许漾倒是不怕,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胆大心细。只是她浑身上下也就只剩300块钱,就算是侥幸淘到好货也吃不下那么大的量,这趟来,她也就是探探路数。
整个市场都大差不差,许漾选中了一个位于市场中段的摊位。
“嫂子,你怎么选这家,这家的货并不便宜,摊主说话还不客气。”王王家豪压低声音问道。
许漾微微侧头,耐心解释:“有几点因素吧,你看,这摊位的位置,位于整条街中段靠前的位置,一般好位置基本都是被早期做生意的“老江湖”占据,能长期租到好摊位的,说明有稳定货源和客户,不太会做“一锤子买卖”。”她目光扫过摊位上整齐陈列的货品,“铺面比别人家大,货架分类清楚,有样品展示。靠谱的摊位会把不同品牌、款式分开摆放,而不是混在一起。”
正说着,摊主正跟几个熟客寒暄:“上回那批走得怎么样?”语气熟稔。
许漾嘴角一扬:“你看,他摊位上有不少熟客,说明他家货源稳定。”她看向正在打包的客商,“报价实在,肯让验货,说话不绕弯子——这种摊主,贵是贵点,但比其他的摊位可信多了。”
许漾知道走量少不划算,她那点儿本钱根本不到起批量。她眼珠一转,在市场里兜了几圈,三言两语就拉拢了一群同样想淘货又资金有限的散客,这群人有的是第一次来,有的是本钱少。“咱们拼单,量大好砍价。”她又说道。不一会儿,这个要三个,那个要两个,零零散散凑起来竟成了笔不小的买卖。
许漾拿着总数去跟摊主杀价,她算准了批发商的心理——零卖麻烦,整出省事。最终硬是把总价压低了10%。散客们个个喜形于色,都觉得自己捡了便宜。
“大伙儿都拿出看家本事来验验货。”许漾招呼道。这些混市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当下你查机芯我验表带,还有拿吸铁石吸的,这个摇晃,那个按键,把每块表都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看得摊主一脸无言。
“我家货都是好的,有问题的拿回来换,但别拆太狠。”老板一边把电子表用电子秤验货,一边说。
许漾精工和卡西欧低仿,中仿各拿了4个,国产明珠牌、钻石牌和钻石牌也各拿了4个,卡西欧高仿拿了一个,买完这些东西,除了预留的车票钱,她兜里只剩下30块钱了。
至此许漾的穗港之行算是结束了。
王家豪一路护送许漾回到招待所。许漾手脚麻利地拆开包装,将货物重新整理打包,最大限度地压缩体积。电子表许漾是贴身带着的,这些敏感货物可经不起检查。
两人拖着两大包货物退房赶往火车站。路上都是像许漾一样大包小包的货商,王家豪像座移动堡垒般护在许漾身侧。王家豪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盯着周围,火车站周围比别的地方只会更乱,打人抢货也是有的,坑蒙拐骗更是不少,他丝毫不敢松懈。
王家豪带着许漾绕过几个蹲守的“地老鼠”,这些专盯外地客商的混混,就等着谁落单好下手。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一个正在走路的女人脖子上的金项链被抢了,许漾遥遥看过去,只见那女子坐在地上,冲着抢匪远去的背影怒骂:“假的还抢!”
王家豪护着许漾去了穗港站售票窗口,售票窗口挤满了人,全是弯腰、探着脖子、歪着脑袋使劲往售票窗口里看的人。王家豪看着东西,许漾排着队,半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了许漾。她从兜里掏出徐睢搞来的内部批条扒在窗口处递给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同志,去桐市的。”这张宝贵的批条是徐睢托跑广州线的同事特意留的,许漾抵达当天就从车站工作人员手里拿到了这张通行证。
工作人员从三合板上的票夹子里找到这趟车,找到普快硬座票、特快票、硬卧的小条,把小条往胶水里一沾,在碗边上一捋,贴到印有发站、到站、有效期的预制硬板车票上。三张硬板票一字排开,手里的算盘开始拨拉,噼里啪啦一阵响,算出总价。
许漾付了钱,工作人员才从窗口将三张硬板票递给许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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