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妇将她拉到了岔路口,便歇了牛车。
男人扯住绳子与姜容道:“姑娘,我们就只能送你到此处,你下了车,往南走一阵子,可到村上借宿一宿。”
姜容道过谢,掏出银子给夫妇二人,却是被两人摆手拒绝。她只得把碎银子塞到女童的腰间里,抱着怀里小儿往那村子里走。
这处算不得偏僻,走过几处田地后,便遇上一户人家,院子里还亮着烛火,女主人正在收白日晒的谷子。
姜容学着陈念安的口吻,上前与那妇人招呼道:“这位嫂嫂,我打城里来,要到栖霞镇上去,天黑露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与孩子在此借宿一宿?”
那妇人放下手里簸箕,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待看清姜容怀里孩子时,忙将院门打开:“就你一人?快进来吧。”
妇人揭开帘子把姜容母子二人请进屋子里,独自到柴房里盛了碗米粥与一碟腌菜来。
姜容这才看清眼前妇人,穿一件烟青色麻衣,脸上虽脂粉未沾,双眼却很是有神。这厢与姜容在屋子里询问了半晌家常,姜容才得知这妇人姓赵,独自住在这院子里,算是半个寡人,与自家男人成亲多年未孕育出一子半女,半年前男人外出走商,便留得她一人在家。
“我看姑娘像是城里的贵人,这般风尘仆仆,也不带个奴婢婆子出来伺候着。”妇人说着,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姜容抱着怀里小儿晃了晃,一入夜,这小人儿就不消安分,滴溜着眼睛西处找寻严枭的身影。
妇人坐着与姜容家常了一阵子,便起身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她母子二人。
夜里,姜容如何哄着怀里的小儿都不得要领。见不到严枭的身影,小儿就一首哭闹,胖嘟嘟小腿儿蹬着她肚子,纵着身子往屋门外爬。
“康儿乖,快睡。”
“康儿”是姜容给小人儿取的名字,这是她的孩子,应是叫姜康,福乐永康,安如泰山。
但小人儿并不领情,越发哭闹不止,口中竟是含含糊糊喊出一声“爹”来。
天一亮,姜容便匆匆起身赶路,临走时仍是摸出碎银子留给赵氏妇人。
妇人推拒一阵,见推脱不掉,便也收下,张罗着给姜容寻了个到镇子办事的驴车,挥手作别。
这一路,姜容并不觉有多难耐,甚至是呼吸了这沿途的空气,浑身也自由了多许。
只是怀里的小人儿很是闹腾,这会儿正值晌午,姜容寻了家铺子坐下用饭。
包子一上来,没吃两口,怀里小人儿就哭闹着抓她脸颊,一张小脸皱成个霜打的茄瓜一般,哭得鼻涕眼泪横流。
姜容匆匆用罢,剩下的三个包子让店家包好,便又抱着怀里小儿打算寻个住处先给他喂喂奶。
这处镇子并不算大,却也是极为热闹,人流攒动、幡幌招摇。
姜容走到巷子处,前面不远便是住店的舍家。
但她将是拐进巷里去,便觉肩膀一痛,脚步跟着踉跄了几下,便失去意识。
男人扔了手里的棍子,抱过地上哭得快要没了气儿的小人儿,揣进怀里哄着,回头朝两个下人模样的男子道:“这是你们老爷要的人,快些带回去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两个小厮点点头,扛起地上女人塞进简陋马车里,消失在巷子口。
姜容醒来时,正是夜里。
桌上亮着烛火,屋子里昏暗阴沉,她正睡在榻上,身上盖着红绸锦被。
偏榻上坐着一个男人,侧着身子背对着她,正坐在榻上缝被面儿。听到动静,转过头看来时,姜容惊呼了一声。
那双眼睛仿佛死人一般,垂着神色,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这男人她并不认识!
“你是何人?!我的孩子呢?!”姜容嘶吼下到榻下,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红艳艳喜裙。
但她没走出两步,就觉身子就一阵疼痛,跌跌撞撞扶着桌子站定。
男人死气沉沉声音传来,慢慢悠悠,有气无力:“你不要怕,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娘子了。”
他招呼姜容过去,帮他一起缝被面儿。
“我看不惯下人做的活儿,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男人捏了绣花针,翘着手指问,“晚食还没吃吧?桌上有饺子,你去拿盘醋来蘸着吃。”
姜容吓坏了,哪还管得了饺子不饺子,一心只想找她的孩子,离开这里!
但她跑到房门口时,又听到那男人开了口:“跑了只会死得很快,我爹买了你回来,是来给我冲喜,外面的下人都是粗人。”
姜容回过身子,盯着他:“我孩子呢?!”
男人自顾自绣着手里被面儿,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我不知道,我姓张,名正棠,你叫我正棠便可,你的孩子到时我帮你向乔三打听打听,快用饭吧。”
他说着,咳嗽出几声。
姜容心中慌乱,见他脚步不稳起得身来,越过她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
她这才瞧见院子外守着好几个五大三粗下人,院中树下还拴着两条恶犬,瞧见她时,仰头嘶嚎了一声。
“阿盛,不得无礼。”男人轻声训斥,又禁不住剧烈咳嗽了一阵,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醋来。”
开了春的夜里让人犹觉冰冷。
男人死了,去柴房取陈醋的间隙,癫疾发作死在了炊灶边上。
这厢,姜容心魂未定,又迎来更可怖噩梦。
张家老爷觉得她太不吉利,刚来一日,洞房未入,便克死了他的儿子,要让她与那过世的张正棠一起合葬。
姜容被按在椅子里画了浓浓的粉妆,堂中棺材里,正放着张正棠的尸体。
一阵嘈杂声中,姜容被抬进了棺材里,乌黑盖子一放上来,姜容慌乱大叫。身旁就是尸体,发着阵阵恶臭,她拍打着棺材西壁,叫到喉咙发哑。
棺材钉死死凿进棺身西角,钉身前系上红布条,不管棺材传来怎样的动静,无人问津。
而后便是唢呐一响,黄土一抔,魂归故里。
“黑龙,你是想死在这里吗?!”姜容在心底嘶吼。
“你怪本神?!好好的荣华富贵你不享,跑出来遭罪,给这短命鬼陪葬!”
“本神要知道你这寡妇这么能折腾,当初就不上你身了!”
滕欢满肚子怨气,元神受创还未恢复,便又遭此一难。这怨怼的话一脱口,便难收势。
姜容张着口细细喘息,棺材内漆黑无比,逐渐升温,空气也渐渐稀薄:“我有我的活法,穷也好,富也罢,你被人锁在湖底可是甘心?既是不甘心,又如何想不透我为何会跑出来。”
“别说话小寡妇,本神正在聚气,给这些凡人点颜色瞧瞧。”
半晌,不见动静,姜容又催促了一声。
“来了!小寡妇,出!”
一声剧烈震动,荡起一团升腾尘土。
张家众人看着那棺材里爬出的女人,似人非人,周身黑气萦绕,双眼赤红,半边脸颊隐在黑雾里,晴天白昼下让人生出一股寒冷。
“鬼,鬼来了!”
一行众人散作鸟兽,跑掉了靴子也顾不得捡,只拼了命的往回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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