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深秋的凉意从破窗灌进来，吹得牛皮纸袋边角猎猎作响。
林小婉盯着那叠泛着冷光的文件，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这确实是三年前她签的替身协议，当时她被追债的堵在地下车库，手机里催款短信炸成一片红海，顾家用一张写着"代付三百万债务"的支票，换走了她的签名。
"林小姐现在想起来了？"顾天行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片，"白纸黑字写着'替身期间不得动顾家根基'，你倒好，先是哄得承渊把顾氏新楼盘项目交给你运作，现在连我沈家的老佣人都敢动？"
沈雪梅的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出冷白的光："上回陈妈不过说你做的汤没晚晚三分甜，你就把人调去扫花园——这就是替身该有的规矩？"她忽然笑出声，"我倒要谢你，要不是你这张和晚晚七分像的脸，承渊能正眼瞧你？"
林小婉垂眼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指节泛白。
她想起上周顾承渊在书房说的话："陈妈在沈家做了三十年，我妈最信她。"当时她正翻着项目书头也不抬："那又怎样？
她在我汤里加了半勺糖，被我尝出来了。"现在想来，那哪是半勺糖，分明是顾家埋的刺。
"顾夫人说的对。"她忽然抬头，眼尾挑出锋利的弧度，"我确实是替身。
可替身是谁找来的？"她转向顾天行，"三年前顾晚晚出车祸毁容，您怕影响顾氏和沈家的联姻，所以找替身过渡——这替身协议，到底是为谁遮丑？"
沈雪梅的珍珠项链"咔嗒"一声断了线，白珠子滚了满地。
顾天行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砖上："放肆！"
"更放肆的还在后头。"林小婉弯腰捡起一颗珍珠，在指尖转了转，"沈夫人，您总说我像晚晚。
可您当年在瑞士念大学时，是不是也有个叫沈雨的室友？"她盯着沈雪梅骤白的脸，"听说那姑娘后来在阿尔卑斯山失踪了，连尸首都没找到。"
"够了！"顾承渊突然站到林小婉身侧，他的西装肩线挡住大部分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阴影。
男人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攥着珍珠的手背，像在按摩她紧绷的神经，"父亲，妈，这是我和小皖的事。"
"你的事？"顾天行拍着茶几上的协议，"你知道她用顾氏资源做了什么？
上个月她把新楼盘样板间改成无障碍设计，说要做适老化住宅——那是能赚钱的项目吗？"
"能。"顾承渊垂眸看向林小婉，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雨，"上周有三家养老基金主动联系，说要投资。
小皖算过，十年后收益是普通住宅的三倍。"
"你！"顾天行的血压计在茶几上嗡嗡作响，沈雪梅己经掏出小喷瓶往他舌根喷降压药。
林小婉看着这出戏，突然想起昨天在顾氏顶楼，顾承渊捏着她的项目书说："你这方案太超前，我爸肯定要跳脚。"她当时翻着白眼回："顾总要是怕被骂，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现在想来，男人藏在镜片后的算计，比她想象中深得多。
"咔嚓！"
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记者张晓风举着相机从沙发后冒出来，西装口袋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曲奇——刚才他肯定躲在窗帘后面听墙角。
"顾氏少奶奶替身身份曝光！"张晓风调整着镜头，"林小姐，您对'鸠占鹊巢'这个词怎么看？"
林小婉抄起茶几上的茶杯就砸过去。
瓷片擦着张晓风的耳朵飞进花瓶，溅起的水花把他的记者证泡成了皱巴巴的纸团。
"张记者。"她踩着碎瓷片走过去，高跟鞋尖停在张晓风脚边，"你上个月在财经论坛偷拍沈氏集团贿赂证据，被沈总秘书追着打；上上个月在慈善晚会拍顾氏二房私生子，被顾老太太的拐杖敲破头——"她蹲下来扯过他的相机带，"怎么？
这回收了谁的钱？
顾老？
还是沈夫人？"
"我、我是为了新闻自由！"张晓风的金丝眼镜歪到鼻尖，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土拨鼠。
"新闻自由？"林小婉把相机往地上一摔，零件崩得到处都是，"你那相机里存的是顾晚晚在巴黎买奢侈品的账单，是沈夫人上周在澳门赌场的流水，还有顾二房那对双胞胎在私立医院做亲子鉴定的报告——"她蹲下来捡起一张SD卡，在他面前晃了晃，"张记者，你这哪是新闻自由，分明是豪门垃圾桶捡破烂。"
张晓风的脸红得能煮鸡蛋，连滚带爬地捡起相机残骸跑了。
沈雪梅捏着帕子擦手："成何体统！"
"妈。"顾承渊突然握住林小婉的手，指腹轻轻她掌心的薄茧，"小皖说得对。
既然大家都有话要说，不如三天后开家族会议。"他看向顾天行，"您不是总说顾家要明明白白吗？"
顾天行的拐杖在青砖上敲出火星："你当家族会议是过家家？"
"是过家家也得玩个明白。"林小婉突然笑了，她歪头看向顾承渊，"顾总，我记得您书房有份《顾氏股权代持协议》？"
顾承渊垂眸藏起眼底的笑意："在保险箱第三层，红色封皮。"
沈雪梅的珍珠耳环晃得更快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林小婉松开顾承渊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替身协议，"就是想让各位看看，这三年到底是谁在替谁遮丑。"她把协议折成纸飞机，"顾老先生，您不是说豪门的纸要么是蜜糖要么是刀片？"纸飞机轻飘飘落在顾天行脚边，"现在这刀片，该还给主人了。"
顾天行盯着脚边的纸飞机，胸口剧烈起伏。
沈雪梅扶着他站起来："三天后，老宅正厅。
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两人摔门而去的声音震得水晶灯首晃。
林小婉弯腰捡地上的珍珠，顾承渊也蹲下来，指尖碰在一起时，他低声说："刚才你说沈雨的事......"
"假的。"她把珍珠放进他掌心，"但看沈夫人那脸色，应该有真事。"
顾承渊笑出了声，指腹蹭了蹭她发顶："小机灵鬼。"
窗外的月亮爬过屋檐，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林小婉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想起三天后正厅里的长桌，想起顾承渊书房保险箱里的协议，想起沈雪梅刚才慌乱中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最新一条消息是："沈小姐己从巴黎启程，三日后到京。"
她捏了捏顾承渊的手，男人立刻低头："怎么了？"
"没事。"她歪头笑，"就是突然想，三天后的家族会议......"
"会很热闹。"顾承渊替她说完，目光穿过落地窗外的梧桐，"该来的，都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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