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少出去吗。”
“凭什么不能出去？”陈母看了门口一眼，扬声道：“又不是蹲大狱，我要是能出去我也出去！”
“你就惯着他吧。”陈父无奈叹气。
“他审查都结束了有什么不能出去的？天天待在家里才不正常。老大不在我身边，我不惯着他，惯你啊？”
说完她看向一边的小儿子时语气瞬间温柔不少，“儿子，快洗手去。妈今天做了你最爱的糖醋鱼。你姑还炒了辣椒炒肉。”
陈英他大哥在东北那边的部队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姑父是怕被连累不想来，表弟被姑姑下了命令在家里看着他亲爹和爷爷奶奶也来不了。
饭桌上几个人都沉默，谁也没心情说话。
陈英看了眼门口，突然小声开口，“爸，我今天出去碰到了一个朋友。我跟他说了咱家有东西想找地方暂时存一下，他说他有个地方可以。”
陈父想摔筷子，想到门口的人又忍下来了。“陈英？你他娘的脑子让门挤了？你是不是觉得咱家过得太舒坦了？你给我跪下！”
“二哥你小声点儿。陈英，你不会这么没分寸吧？”陈英姑姑皱着眉看着陈英，这个侄子一向聪明，怎么这次这么糊涂。
“哎呀，爸，姑，你们听我说完呀。”
陈母倒是神色平静，“让他说，听他说完再打也不迟啊。”
“这个朋友和我一个学校的，就是之前帮秦老爷子买药那个人。”
说起这个陈父倒是有印象，可那也不能说明这个人就可信。“要真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信，这点东西早不在家里了，还会等到现在？”
陈家可以信任的都被盯着，只剩一个后勤的小许。除非是让小许亲自过来，可一旦进了他家这小院，小许就也成了死棋了。
陈英抬头瞄了眼他爸的脸色继续道：“除了褚望他也不认识咱们这样的人家了，这时候谁都不想惹事儿，他冒险可全是看在我的面子。”
陈英姑姑点点头，“其实这样一个人反而更合适。小许虽然在后勤那边也不起眼，但毕竟是院儿里的人，后续也麻烦。”
“他之前两年多都在西川，这次回来只是休探亲假，2月底就要去山西报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个，陈父的心开始动摇了，“你明天去找小许，让他想办法让送奶的空出一个名额来。”
“要不让褚望——”
陈姑姑抬手打断了陈英，“褚家日子也不好过，秦家那边己经要定案了。”
“秦家好赖是有了个结果，不像咱们，是死是活不给个痛——”
陈母看陈父又要发脾气乱说话顺手就把一个馒头塞过去堵住他的嘴。
“少说话，多吃肉。指不定哪天就吃不上了呢。”
等吃完了饭几人坐到沙发上，陈父才再次开口。“还是要再查一下你这个同学，查完再去跟小许说。”
“我来吧二哥，我找人好好查查。”陈英姑姑也觉得还是要慎重。“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家住哪儿？”
“叫张序川，家住——”
“叫什么！”陈姑姑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见二哥、二嫂和侄子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陈姑姑稳了稳心神道：“是不是住在南锣鼓巷雨儿胡同？”
“您怎么知道？”
“哈，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陈姑姑放下杯子笑起来。“我认识他可比你认识他早多了。”
如果张序川在这儿一定会第一时间认出来，陈英姑姑就是之前军管会的陈同志，陈想。
1956年的时候陈想和丈夫被调去了河北。她大哥从兰州调去了广州。她二哥仍留在北京，只不过从通讯那边调到了空军。
陈想一回来就被隔离审查了三个月，审查完后她找人问了张序川的情况。知道他去了成都工作，这才没去看他。
谁能想到呢？自家侄子和他竟然成了一个学校的校友，还成了朋友。
她就说吧！她和张柳有缘分！
“你的意思是这人信得过？”
“他是我战友的外甥。他5岁时我就认识他。不过他8岁的时候我就去了河北，不知道这小子还认不认识我......两层关系在，我认为信得过。”
陈英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想了想自己认识张序川时对方的年纪，没忍住乐了。
“我认识他时，他15。这么说来这小子长这么大，有将近一半时间都有咱姑侄俩的参与。”
陈父冷哼一声，他知道儿子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这要搁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随便就让人帮忙干这么大的事，可现在的情况让他没资格去考虑那么多了。
“先让小许去准备，做准备好了再说。”
陈想看天色不早就准备回去了，推开门就看到门口的女兵己经在等着她了。
陈母没好气地看着女兵搜身，关上门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不仅是老太太那点东西，一切有可能会被人借题发挥的东西都得弄走。
陈父和陈英也跟上去了。
信、照片、有人题词的字、诗，还有和老褚一起淘到的七件假货和独苗真货，统统都被陈母归置到了一起。
“假的玩意要不就扔了吧。”陈母看着这些就觉得肉疼，“你明知道老褚不靠谱，还让他帮你掌眼，这不是傻子找瞎子嘛。”
“又唠叨！这点事你都说了多少次了。真假重要吗？要的不就是那个过程吗。”
陈母翻了个白眼，“你没被老褚忽悠着一起去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啊爸。我可还记着呢，您之前可没少笑话褚叔‘褚大愣子’。”
“滚滚滚！这话老子能说你也敢说！”
陈英斜倚着门，“咱也用不着现在就开始收拾吧。都这么久了也没动静，我不信他们还真敢来咱家乱翻。李叔毕竟只是个——”
“可不是只有你李叔。”陈父弹了弹烟灰，“你今儿出去了没听见。你姑说隔壁院你周叔家今天也被搜查了。没有预兆，突然就闯进去翻了个底朝天。”
“......”
“现在还觉得他们不敢？滚！赶紧去把你屋里没用的破书都给我烧喽。一会儿我和你妈过去检查。”
“是！”陈英一向识时务，敬了个礼就回自己屋去了。他那儿倒还真是没什么，几本书而己，烧就烧了。
“你还好意思说儿子，书柜上这些你买来装文化人的书，翻都没翻开过吧？一会我都给你烧了！”
“烧就烧。你以为老子真稀罕。”
张序川还不知道小时候的陈姨回来了。他看着假山后面的俩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对别人谈恋爱的事没兴趣，但对这两个人的事倒有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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