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汴河岸上寻了一张石桌,各在石凳上对面坐定。
“你与那妙音究竟是何等情形,快快说来!”雷樟怒意丝毫未减。
“好,大哥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与妙音初识,是在邓大哥所设宴席之上。见她相貌风流、才情出众,却从此贱业,因不免询问其身世。原来她的父亲因受人牵连获罪,流放岭南。她母女二人落入贱籍。本承望日后朝廷开恩,或可东山再起,不料他父亲竟病逝途中。”
“于是你就怜香惜玉?否则邓大哥为何说你们二人有意?听闻,你又填词送与她。”
“大哥应知晓邓大哥,他惯爱顽笑!席间有人提议,填词交与妙音,令她歌唱,我即填了词。后来,邓大哥又数次请她,我便又填了几首。”
“那为何邓敏说,在我生日那二人眉目传情?”
“我何时与她传情?真真冤煞我也!大哥应知道疑邻窃斧的典故,在邓敏眼中,我就是那窃斧之人!”
“那么,妙音可曾讲过她的打算?”
“讲过。她说,富贵乃浮云,昨日还风风光光,也许明日便天翻地覆。即便择一官人嫁了,也难保一世安稳。她这般的女子,终逃不过随风飘零的命运罢了。”
雷樟听闻此言,沉默半晌,才幽幽叹道:“想她一个富贵人家女儿,也曾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花朵儿一般的人物,不料今日竟落到如此田地!”
“世事无常啊!”林栋亦叹道,“大哥,我今日方明白椿儿为何气恼。烦请大哥代我转告椿儿,莫要再疑心,我今生今世只守着她一个,便是我的造化了。”
“那是自然,我定会将你的心意转告与她。”雷樟面露愧色,继续道:“适才我太莽撞,竟误打了你,大哥给你赔罪了!”说罢,起身便向林栋深深一拜。
“大哥折煞我也!拜不得,拜不得!大哥护妹心切,我自然不会恼你。”
于是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各自回家去了。
且说姐妹二人仍在房中说话,忽见雷樟一脸喜色地走进门来。
檀儿忙问:“怎么出门时是一张脸,进门时换了一张脸?”
“哈哈哈哈哈……云开雾散、红日重现!”雷樟大笑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快说来!没见椿儿正巴巴地等你消息?”
“大姐——,”椿儿道:“都这会子了,就别再打趣我了。”
“好,我就不卖关子了。”于是,雷樟便将林栋所言一五一十说来。说罢,问椿儿道:“这下心病可除去了?”
不料,椿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椿儿。林三郎依旧是你一个人的林三郎,你依旧是他唯一的心上人。”檀儿笑吟吟道。
“大姐讨厌——”椿儿羞红了脸,转过身后,又拭了拭泪。
“好,我不管你了,明儿差人让林三郎再送几条帕子来。他惹出来的眼泪,得让他管。”檀儿笑道。
次日,椿儿差人送来红缎布包。林栋解开一看,顿时喜不自禁。只见布包内封了两样东西。一个玉色纱香袋儿,一面挑着“栋”字,一面挑着“椿”字。一双云头履,蓝缎鞋面上绣着白色云状纹。
林栋先细嗅香袋儿,仿佛混合白檀香、甘草与玫瑰花香味,后又翻来覆去看上面两个字,不住念道:“栋、椿,椿、栋,哈哈哈哈,左右都是林家的人!”
放下香袋儿,又捧起两只鞋,左看右看,笑道:“椿儿手甚巧。”
少顷,他又将旧鞋褪下,换上新鞋。鞋子大小刚好。于是他便在房中踱来踱去,时不时低头打量,心中无限欢喜。
这一日,笑容仿佛刻在他脸上,“失而复得”这西个字也一首萦绕心头。
经此一事,林栋与椿儿浓情更添几分,书信往来更为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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