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天彻底黑了，苏家食肆里人声鼎沸，亮如白昼。
闻念率先进门，被负责守柜台的西叔塞了把花生。
她毫无防备的吃了口，呛得咳嗽一声。
“芥末的？”
西叔哈哈大笑：“中午一时兴起做的，压根没人点，我便拿来自己吃了。”
江敘停好车，慢一步进来，也被塞了一把。
“谢谢西叔。”
西叔摆摆手，很是和蔼：“没事，吃罢。”
正说着，苏锦诺气冲冲的从厨房里出来，瞅见闻念，眼睛一亮。
“念念！”
闻念看过去：“苏姐姐，晚上一起吃饭吗？”
苏锦诺摇摇头，伸手拽住闻念。
“等会再说，你来帮我尝尝客人刚退回来的菜，岂有此理。”
闻念扭头看向江敘：“帮我和奶奶说一声。”
江敘点点头，领着李婶先上去了。
果盘和冷菜拼盘端上桌时，闻念和苏锦诺的声音隐约传进了包厢。
“有些东西看起来跟吃起来就是不太一样。”
“那也不至于……”
江奶奶停下话头：“念念来了，快开门。”
江敘起身，把包厢门打开。
苏锦诺拉着闻念进门，热情的和众人打起了招呼。
闻念和许久未见的江父江母打了声招呼，走到朝她招手的严奶奶身边。
严奶奶伸手拍了拍她袖子上沾染的白灰。
“又去哪弄得？”
闻念回过头看了眼，有些得意。
“应该是刚才在楼梯上弄得，有个小孩到处乱跑，被我逮住了。”
边上的江奶奶和苏锦诺寒暄完，握住闻念的手拍了拍，示意她看向右边的两个女孩。
“这是唐婉，你姑姑的女儿，你跟着江敘叫妹妹就行，还有欣怡，小婉的朋友，跟着她一块来玩的。”
两个人都染着黄头发，穿着打扮非常的美式。
大抵是眉眼间都很自信的原因，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亚裔。
闻念冲她们微笑起来：“你们好。”
唐婉早就听自家外婆提过无数次闻念，这会见着她，觉得她格外的亲切。
“你好，念念姐。”
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汤走进来了，闻念朝她笑笑，和江奶奶说了声，回到了座位上。
她来的比较晚，自然坐得靠边。
江奶奶唤她坐在身边，闻念笑着拒绝。
“这都怪苏姐姐，非拉着我试猪大肠，这不，迟到了，只能老实坐在门边端菜了。”
苏锦诺一拍手，很是不忿。
“说起这事我就生气，方才加了几道菜，就包括这道秧草烧筒肠，一会大家可得帮我尝尝。”
唐婉身边的女孩轻轻啧了一声，很是惊讶。
“猪的肠道？真的吗？好恶心。”
她说的是英文，但桌上的人没几个人听不懂英文。
桌上安静一瞬，闻念笑着打起了圆场。
“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但有些人就是吃不了猪大肠，跟怎么煮没有关系，不该赖厨子。”
苏锦诺也笑起来，不再提这个话题。
“是，大抵也没烧好，大家快尝尝这汤，都是山上散养的鸡，炖出来格外香醇。”
喝着汤，苏锦诺凑到闻念身边，轻轻翻了个白眼。
闻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举起筷子，给她夹了块连筋带皮的脆皮猪肘。
“是姐姐炖的汤吧，特别鲜美。”
苏锦诺立刻就被哄好了，她夹着猪肘吃了起来，忘却了刚才那点不愉快。
上次见闻念还是十三西岁的时候，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
她长得实在太好了，像期盼中，祝愿中那样，一点也没出岔子
亭亭玉立，眉眼温婉带笑，像阵温柔的春风，交谈间令人心头舒畅。
真像她奶奶，甚至可以说，要越过去，比她奶奶年轻时气质更上一层。
江母感慨着，越过江敘，给她夹了块鸡腿肉。
“多吃点念念，你这样瘦。”
闻念捧着碗接了过来，笑着道谢。
胃里还疼着，翻江倒海，她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实在吃不下浓油赤酱炖出来三杯鸡，太油，也太腻。
趁着严奶奶、李婶和江奶奶说起过去的事，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江敘不动声色的把她碗里的肉夹了过来，又给她挖了勺才端上桌的蛤蜊蒸蛋。
“稍微吃点。”
闻念拿起勺子，突然察觉道冷冷黏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抬起头看了过去。
是那位叫做欣怡的女孩，注意到她看过去，她飞速低下了头。
闻念凝眉，感觉她似乎对自己有些不知道从哪来的意见。
奶奶总说，吃饭时不该想扫兴事。
闻念走神一瞬，重新拿起勺子。
这蛤蜊蒸蛋蒸得极好，表面光滑得像镜面，鲜甜微咸，一点腥味也无，像布丁一样细腻又滑嫩。
蛤蜊肉更是鲜甜多汁，咬着微微弹牙，渗出少许汁水，混合着蛋液，滋味像费心熬制出来的高汤。
碗不大，三两口就吃完了。
闻念吃得无比香甜，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
“这蛋羹蒸得也太好了，我最近蒸时总是拿捏不准，坑坑洼洼的。”
苏锦诺放下筷子，凑到她身边。
“蛋一，水一点五，放点盐，用西十度左右的温水搅拌，完了你再用筛网过一遍，盖上保鲜膜，就这么一趟下来，保管蒸出来是好的。”
闻念点点头，记了下来。
“我回去就试，正好明早不知道吃什么呢。”
两人说着，江敘又给她盛了半碗豌豆尖滑肉汤。
闻念拿起汤勺，喝了一口，眉梢轻挑。
“这个也好喝，好鲜。”
苏锦诺夹了一筷子脆鳝，突然想逗逗她。
“说起来，昨儿个来了个客人。”
闻念吃着条长长的豌豆尖，听得认真。
“怎么了嘛？”
苏锦诺叹了口气，佯装出愁得突然失去胃口的样子。
“他啊，每样菜只吃了一口，说我们这的菜烧得实在没什么水平，不如你随手做的醋炒鸡蛋。”
闻念真情实感的吓到了，手里的勺子啪的落在汤里，语无伦次的开口。
“啊？真，真假的？谁啊？我跟你吗？”
苏锦诺使劲压了压嘴角，正色道：“一个老头，穿着件黄色的褂子。”
江敘看不惯别人逗她：“你没卖过这道菜。”
正苦苦回忆客人穿着的闻念抬起头：“对啊，苏姐姐，我没卖过。”
苏锦诺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大为可惜。
“逗你的，真有这个人，但他没这样说，他说的是，我们两处的饭菜都好吃，一个精巧绚丽迷人眼，一个家常便饭入人心。”
闻念很是无语的：“不请我两个肘子这件事过不去了。”
苏锦诺笑得前仰后合：“今早卤了两个五香的，一会我给你装好，你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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