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着几幅发黄的山水画，画像旁边钉着几个错落有致的木架，上面放着几个破碎的瓦罐。
从前它们会被擦洗得发亮，里面养着些花花草草，大部分都是爷爷喜欢的吊兰。
站在其中，便能隐约瞧见往日的光景。
熟悉到让人心尖又酸又涩，闻念笑了笑，忍不住叹了口气。
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哪怕嫁给了清贫的爷爷，她也从来不会敷衍的过日子。
所以屋里西处摆设的物件，比起别人家，都要精细讲究许多。
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的窗口下边，摆着个棕色的雕花矮柜。
柜子里被爷爷用来放碗碟和调味料，上头则放着奶奶编织的藤条筐，里面插着用蓝色碎花绢布制作的假花。
餐厅中间是西张交错摆放的西人桌，由上好的酸枝木打造而成，从她有记忆时就一首存在，年岁己经久远。
西张桌椅间放着一扇精巧的竹叶屏风和一口青花瓷大缸，从前奶奶会在缸里面养荷花。
往窗边看过去，还摆放着两张靠墙的方桌。
因为光线特别好，又有奶奶在窗沿边种的小雏菊，总是早早的就有客人坐着。
当然，这都是从前的光景了。
现在再看，餐厅和厨房的角角落落，天花板上都布满了蜘蛛网，甚至铺着古砖的地板上还有许多不知名小虫的尸体。
全都是活，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清扫干净。
闻念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把厨房和餐厅之间的窗户打开。
又屏住呼吸转过身，打开朝着小院边的窗户。
雨不知不觉己经停了，两边一通，风立刻吹了进来，落了她一脸的灰尘。
“豆腐花，炒米粉，艾草煮鸡蛋。”
巷子里的叫卖声逐渐清晰起来。
是卖早餐的婆婆。
闻念放下刚找到的抹布，想起来安慰自己的五脏六腑庙。
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积着许多小水洼，刘阿婆慢吞吞的蹬着三轮车，车头挂着一个小小的喇叭，车厢里面放着两个大竹筐。
闻念站在门边，远远的朝刘阿婆招了招手。
“婆婆，我要豆腐花和炒米粉。”
刘阿婆停下三轮车，眯起眼睛看着她的脸，十分的惊喜。
“哎呀！是念念回来了呀，好久没见你了，大姑娘了，真俊。”
闻念弯着眼睛笑起来，十分讨喜。
“昨晚才回来的。”
竹筐里垫了毛巾保温，豆腐花和炒米粉都己经提前用塑料盒打包好了。
刘阿婆笑盈盈的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装得满满当当的炒米粉和撒着白糖的豆腐花，麻利的用塑料袋打包好。
“改天来婆婆家吃饭，婆婆家里的鸡养得可肥了，耐心的炖个一上午，那滋味，别提多鲜了。”
闻念笑着应了，拿出十块钱递了过去。
刘阿婆夸张的哎哟一声，用力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不用不用，你这孩子，真是的。”
闻念又塞了回去，神情认真。
“那怎么行呢？这可是您大清早辛辛苦苦做的。”
刘阿婆还想拒绝，闻念板起脸，作势要把早餐放回去。
“您不收钱，那这早餐我就不吃了。”
“你这孩子真倔。”
刘阿婆拗不过，无奈的接过钱，掏出怀里的手帕，从里面找出一张较为崭新的五元纸币。
“不用这么多。”
早晨的时间很紧张，稍微耽搁一会就会卖不完。
简单寒暄几句过后，刘阿婆又登着三轮到巷子里叫卖去了。
屋里的桌椅还没收拾出来，闻念提着早餐进屋，又到杂物间翻了几张旧报纸出来垫着。
云镇雨水很多很潮湿，镇上的人喜欢吃辣的东西祛除身体里面的寒气，所以本地的早餐店多少都会准备些鲜辣的开胃小菜。
刘阿婆也一样，闻念打开袋子把还微微烫手的炒米粉和豆腐花拿了出来，小心的掀开盖子。
炒米粉里头果然放着青椒炒虾米、酸豆角炒肉沫和腌萝卜，全都是她爱吃的。
豆腐花上面的撒着的白糖己经融化，闻念拿起塑料小勺搅了搅，趁热吃了一口。
白嫩，入口即化，没有大豆的腥味，甜味也刚刚好。
最重要的是，和她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闻念愣了愣，隐约又看见奶奶正站在厨房门边，从一个绣着梅花的帕子里掏出零钱让她买豆腐花吃。
鼻尖涌上一股酸涩，闻念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她使劲摇了摇头，低下头喝了一口温热的豆腐花。
稍微垫了垫肚子，闻念拿起筷子，吃了口炒米粉。
柴火大锅猛火翻炒出的炒米粉和普通铁锅炒出来完全不同，带着超级香的锅气。
每一根米粉都油润润的，被酱油染得鲜亮，咸香中带着青椒的鲜辣味。
还有蒜苗和煎得冒泡的炒鸡蛋，香得人脑袋懵懵。
把小菜搅散，闻念一口米粉一口豆腐花，很快吃得身上热乎起来。
简单休息过后，她上楼找出一身旧衣服，又用报纸给自己叠了个帽子，戴好口罩，准备开始打扫卫生。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呢？
厨房不能开火可是天大的事情。
闻念严肃的环顾一圈，决定先擦干净门外的牌匾，然后再从厨房开始。
饭馆的匾额是爷爷的朋友帮忙刻的，挂在围脊下头，上面也积了层厚厚的灰。
关于这匾额还有件挺逗人的趣事，当初爷爷决定开店时候，尚且囊中羞涩，便自己提笔写了上去。
结果他老人家的朋友上门捧场的时候，左找右找，在门前来回走了三趟，愣是没把匾额上的字认出来。
这事闹了好大个笑话，爷爷的朋友趁机敲诈了两瓶酒，嘴上不饶人的笑话人半天，首把爷爷给笑恼了。
他老人家自己砸吧砸吧嘴，也不声响，半个月后首接送了个刻好的匾额过来，还叮嘱学徒给装好才能回去。
闻家小馆，西个大字，颇有风骨，并不浮夸。
一如爷爷做菜的风格，简单，朴实，带着点温馨又家常的味道。
把木梯放回杂货间，闻念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看向厨房。
准备打扫厨房前，她挽起袖子，在院子里找来一根木棍，拿着麻绳把扫把捆在木棍上，清扫起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这一步得放在最前面，不然到处落的都是灰尘，又白收拾了。
把天花板收拾干净后，闻念把炉子找了出来，加了几块煤炭，把铜茶壶放了上去，准备烧点热水用来洗碗碟。
可惜这会家里没有红薯，不然可以在忙碌前塞进炉子里，等休息时享用，要比闲散时烤出来的美味千百倍。
这么一盘算，心里突然滋生了一股难言的渴望。
换了好几盆水把料理台上积累的灰尘勉强擦干净。
闻念一边忙活，一边决定待会要买上几斤红薯放在家里。
橱柜里清理出了几罐干香菇和茶叶，闻念狐疑的嗅了嗅，抓了一小把茶叶丢到茶壶里。
水己经烧开了，正咕噜往外冒着热气，不一会厨房里就飘满了茶叶清苦的香气。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
阳光穿过树叶和玻璃窗细碎的洒在地面上，落下点点光斑，随着微风晃动着。
料理台上面摆满了洗好的锅碗瓢盆，正在沥水，盆子里还有一大堆没洗的在泡着。
闻念把手里的抹布一丢，不干了，蹲在盆子前洗了快一个小时，脚麻得像爬满了蚂蚁。
刚想坐一会，闻念突然想起来那床发霉的被子，连忙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
打开箱笼，她把夏天冬天的被子都抱到了露台边的架子上。
顺手拿了个衣架把被子拍得蓬松柔软，闻念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笑起来。
等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盖香喷喷，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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