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足够早，哪怕折腾了老半天时间也才来到上午十点。
家电城的工作人员打来了电话确认信息，闻念拿着尺子，楼上楼下走了一趟。
先确认了冰箱的尺寸，然后是灶台的大小，还有楼上浴室里要留给热水器的位置。
确认没问题以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会，约好明天下午两点前送到货，并由家电城派师傅上门安装。
挂断电话前，闻念想起了旧家电回收的问题，又问了句
工作人员说可以回收，只是年岁很久远，回收价格会很低廉。
闻念没什么意见，礼貌道谢后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打开抽屉，找出一本巴掌大的电话本翻开，试着打给了爷爷熟悉的木匠。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闻念试着喊了声祝爷爷，听见了一道惊喜又苍老的声音。
“是念念吗？”
闻念笑着应了：“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吗？”
简单寒暄过后，闻念同样把时间约在了明天下午。
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燃气公司的，约在下午三点。
稍微晚一些，卡在灶台安装好的时间后。
收好卷尺和电话本，闻念上楼回了房间，准备趁着空闲看看爷爷的食谱。
她的书桌是爷爷亲自打的，因为她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抽屉的把手被雕刻成了许多神态各异的猫咪，温馨又带着童趣。
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放着本用布充当封皮的本子。
原本这块碎花布是打算用来做窗帘的，后来发现实在太透光了，就改成了零零散散的东西，比如这本本子，还有沙发垫上的花边。
里头的纸用打孔器打上孔，再用粗棉绳穿在了一起，很是结实。
随意翻开一页，食谱旁绘有粗糙的图案，加上临时想起时添上的细节，粗略一看是有些杂乱的。
但爷爷写得认真，每个字都方方正正的，并不会出现看不清内容的状况。
从前往后翻，都是爷爷在闲暇时一点一点记下来的食谱，快到底的时候，有几页空白页。
到这反过来，从后往前翻，有七八页奶奶记下来的茶方，两页糕点方子。
两人恩爱了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要一起，连撰写点食谱，也要挤在同一本本子里。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需要看着这本本子入睡，页面被翻来翻去，变得有些皱。
拿着食谱下楼，闻念泡了壶热茶，在窗边坐了下来。
从头翻开，打头的是小笼包的食谱。
这并不是一道多么了不得吃食，但在闻家小馆，它卖得最快，也最好。
头天晚上熬好猪肉冻，剁好肉馅，煮上一锅绿豆糖水，一起放进冰箱湃上一夜。
第二天起床时再揉面，包好后，放在大蒸笼上蒸熟。
拢共西大笼，往往天刚蒙蒙亮就卖完了。
透着油的小笼包鲜甜多汁，外皮只有薄薄一层，肉馅却如丸子般大小，撑得小笼包圆润喜人。
因为卖得快，端上来时都是刚蒸好的，裹着一包滚烫的汁水。
若是贪吃些，少不得要被烫到嘴。
这个时候，冰镇过的绿豆汤就派上了用场。
里头只放了几块冰糖，口味并不甜，却格外的清爽。
一口下肚，叫人浑身都舒畅起来，不至于带着身热汗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
闻念是赶不上趟的，但她是爷爷心尖尖上的小孙女。
小小一笼，从她起床时上锅蒸，等她下楼己经被放得温热。
回忆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余下一室冰冷，安静得不像话。
闻念静静的坐了一会，突然感觉很是憋闷，一刻都无法再待下去。
锁好门窗，闻念抬头看了看被框在屋檐边的天空，慢慢往巷外走了过去。
走到榕树边的时候，她注意到有位老爷爷一个人在树边下棋，便停下来，在他对面坐下。
老人家听见动静，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眼前的小姑娘眼圈微红，轻轻发着抖，像是脱离了群鸟的大雁。
沉吟片刻，他什么也没说，从棋盘里捡起一颗黑棋递了过去。
“来不？”
闻念接了过来，失焦的眼神落在棋盘上，渐渐变得清晰。
老人家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也不催促她，十分的悠闲自得。
棋盘上的白子己成大势，黑棋被杀得溃不成军，但左下角的位置还有几分喘息的空间。
随着视线的清晰，思维也渐渐被收拢。
闻念愣愣的盯着棋盘，沉思片刻，注意到了白棋45至48之间的破绽。
原本只想试着转移她注意力的老人家放下手里的茶杯，坐首身子，神情认真起来。
“嚯，这是给我遇见懂行的人了。”
酣战半个小时，老人家放下最后一枚白棋，棋盘局部己经形成有眼杀无眼，胜负己分。
闻念抬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竟然没发现。”
下得过瘾的老人家拍拍大腿，笑得十分开怀。
“痛快，再来？”
闻念点点头，清理干净棋盘，把白棋移到了自己面前。
“这次您先来吧。”
“好好。”
老人家捏起一枚黑子，见她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笑容愈发和蔼。
“下棋最是锻炼心性，你的棋风很好，比我要细腻得多，只是经验少了些，改日一定能够超过我。”
闻念笑起来，并没有过分谦虚。
“我会加油的。”
两人你来我回的打了好一会，身边渐渐围满了人，遮得棋盘上阴阴沉沉。
“唉哟，输了这是。”
闻念又输了一局，身边齐齐响起叹气声，把她给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阴了。”
“就是，这人尽是些损招。”
几个老头咂咂嘴，纷纷数落老人家不客套，又七嘴八舌的教她刚才的棋该怎么下。
老人家笑了笑，也不反驳。
“散了散了，我闻着这味像是有人在家炖红烧鱼呢。”
这话一说，众人这才恍然发觉日头当空，己经到了午饭的时间点。
刚才还热闹的榕树顷刻之间就安静下来，闻念把棋盘递给老人家，朝他道了谢。
“谢谢您，刚才我太冒昧了。”
老人家笑呵呵的摆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这周还有些事，估计要下周末才有空了，到时候再来几局？”
闻念弯了弯眼睛：“好。”
“一言为定。”
把棋盘塞在胳膊底下，老人家喝了口凉掉的茶，惬意的眯起眼睛。
“快回去罢，世上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不就是吃饭和睡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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