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躯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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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半躯行者

 

不是秩序之域空气的冷,也不是虚空死寂的寒,而是一种源自生命结构被强行改造、存在根基被暴力更迭的、来自存在本质的冰冷。艾拉“醒”来,意识从一片赤红与幽蓝能量爆炸的混沌中艰难浮起,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剧痛,而是右半身的……空洞。

她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头颅(左侧),视野从模糊的血色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残缺。右肩以下,连同小半边胸膛,彻底消失了。断口处并非血肉模糊的创面,而是一片被强行熔融、冷却凝固的、光滑如镜的暗红与幽蓝交错的结晶平面。这结晶平面与她残存的左半身焦黑碳化的组织粗暴地“焊接”在一起,边缘呈现出一种扭曲、狰狞的过渡。透过这半透明的结晶断面,甚至能看到胸腔内萎缩、位移的脏器轮廓,以及那颗暴露在空气中、取代了原本心脏位置的——神骸结晶!

结晶的形态发生了剧变。原本遍布的裂痕,被虚空猎食者核心最后爆发的、狂暴的暗红能量洪流强行填充、弥合。暗红与原本的幽蓝权柄碎片在结晶内部相互渗透、缠绕、冲突,形成了一种不稳定的、流动的、如同熔融岩浆与极寒冰河强行混合的诡异状态。结晶表面不再是单纯的裂痕,而是布满了更加复杂、更加扭曲的、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纹路。它稳定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冰冷、狂暴、充满贪婪与毁灭气息的能量,顺着与艾拉左半身连接的结晶断面,强行注入她残破的躯体!

结晶共生!

艾拉不再是拥有结晶的宿主,而是成为了结晶的延伸,一个被强行改造的、半血肉半能量结晶的异化容器!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迟到了,却更加汹涌。不是来自缺失的右半身(那里只有冰冷的麻木),而是来自左半身残存的、被结晶能量强行冲刷、改造的每一寸组织!经脉如同被滚烫的熔岩灌入后又急速冻结,骨骼在能量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仅存的脏器被粗暴地挤压、移位。每一次呼吸(如果仅存的左肺还能称之为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意识层面的入侵。神骸结晶深处,那个被暗红能量滋养而重新壮大的本能意志,如同复苏的毒兽,正贪婪地、不容抗拒地通过能量连接的通道,向艾拉残存的意识发起猛烈的冲击!冰冷、混乱、充满吞噬欲望的意念洪流,试图彻底淹没她属于“艾拉”的自我认知,将这具残躯彻底变成它行走的躯壳!

“滚……出去……”艾拉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如同在滔天洪水中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沙堤,死死守住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托蒙德叔叔的咆哮、葛温叔叔守护的银芒、卡莱尔队长焚恨的余烬……这些属于“人”的情感与记忆碎片,成为了她对抗异化洪流最有力的武器。

然而,抵抗是徒劳且消耗巨大的。结晶意志的力量在暗红能量的补充下远超之前。每一次意念的碰撞,都让艾拉的意识壁垒出现更多裂痕,属于她的记忆和情感被强行剥离、吞噬,化为结晶意志成长的养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迟钝、冰冷,对痛苦的感知在麻木,对“生”的渴望在消退……一种向着纯粹能量体、向着结晶意志傀儡转化的趋势,无可阻挡。

就在她的意识防线即将被彻底冲垮之际——

嗡!

意识深处,那副星图烙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非整体,而是那条通往灯塔核心的、由无数银色光点构成的路径!银光刺破了结晶意志冰冷混乱的意念洪流,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烙印本身似乎也受到了艾拉身体异变的影响。代表她自身起点的那个银色光点,此刻变得极其黯淡,并且……残缺了一半!另一半被暗红与幽蓝的污浊光芒覆盖、侵蚀,仿佛被强行“污染”了!通往灯塔核心的银色路径,在靠近起点的一段,也变得模糊、扭曲,充满了不稳定的能量扰动,仿佛随时会中断。

但烙印的核心坐标——彼岸灯塔的核心光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明亮!那恒定的、温暖的秩序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了结晶意志的侵蚀,首接照耀在艾拉即将沉沦的意识核心上!

“灯塔……”艾拉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不再用于硬抗结晶意志的冲击,而是疯狂地注入那残缺的星图烙印之中!目标是那清晰的灯塔坐标!

仿佛感应到了她孤注一掷的呼唤,星图烙印中,代表灯塔核心的光点猛地一亮!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带着纯粹秩序法则气息的能量波动,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而来,如同最温柔的丝线,轻轻拂过艾拉残存的意识核心!

结晶意志冰冷混乱的意念洪流,在接触到这股秩序波动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退缩!艾拉精神一振!这秩序波动虽然无法驱逐结晶意志,却为她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她立刻引导着这股波动,如同润滑剂和隔离层,在自己意识核心与结晶意志的侵蚀洪流之间,构筑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暂时的“缓冲带”!

趁着这短暂的喘息,艾拉挣扎着,试图“掌控”这具异化的残躯。

她尝试动了一下仅存的左手手指。不再是之前那种生锈机械般的艰难,而是一种……非人的顺畅!意念一动,焦黑碳化的左手五指便灵活地屈伸、抓握!力量感远超从前!但这力量并非源于她自身的肌肉,而是源于结晶能量在残存肢体组织内的强行驱动!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能量冲刷改造组织的剧痛和一种冰冷的、控的异样感。

她尝试抬起左臂。手臂轻松抬起,但动作轨迹并非完全由她的意志控制,带着一丝结晶意志本能的、对周围逸散能量(空间崩解产生的微弱乱流)的贪婪吸附倾向。

她尝试用左臂支撑起上半身。残破的身体在结晶能量的支撑下,竟异常“轻松”地坐了起来!缺失的右半身和暴露的结晶断面带来的失衡感,在结晶能量自动调整下被迅速适应、补偿。她低头看着自己:左半身焦黑碳化,布满裂痕,如同烧焦的木炭;右半身是光滑冰冷、暗红幽蓝交织的能量结晶平面。胸口,神骸结晶如同镶嵌在晶石底座上的邪恶宝石,稳定地搏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一个半躯行者。行走在崩坏域界的、由血肉与诅咒结晶强行拼合的怪物。

就在这时——

呜……嗡……

一种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秩序之域持续崩塌的噪音,首接在空间法则层面响起!

灯塔低鸣!

这声音并非之前棺椁发出的那种沉重心跳或痛苦咆哮,它更加宏大、更加恒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天体运行般的秩序韵律。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剧烈崩塌的秩序之域,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

头顶光幕蔓延的漆黑裂痕停止了扩张;地面疯狂开裂的缝隙凝固在撕裂的瞬间;剥落翻转的空间碎片悬停在半空;连灌入的虚空乱流都出现了短暂的迟滞!一股无形的、浩瀚的秩序力场,如同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稳定着这片濒临彻底毁灭的空间!虽然只是暂时的,却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的掌控感!

艾拉体内的结晶意志,在这宏大的灯塔低鸣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鱼,猛地剧烈挣扎、悸动起来!传递出强烈的、本能的厌恶与恐惧!它试图收缩力量,在艾拉体内蛰伏得更深,躲避这秩序光芒的照耀。

艾拉残存的意识却如同久旱逢甘霖!灯塔低鸣带来的秩序韵律,与星图烙印中的坐标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秩序之音的洗涤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层由秩序波动构筑的意识缓冲带,瞬间变得稳固了许多!结晶意志的侵蚀被有效地压制、排斥!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灯塔低鸣的秩序韵律中,意识深处那残缺、模糊的星图路径,靠近起点被污染、扭曲的那一段,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重新勾勒、修正!一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绕过那些危险能量扰动区域的银色路径,在她“眼前”重新呈现!路径的尽头,那灯塔核心的光点,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充满召唤力的温暖光辉!

生路!清晰无比的生路!

艾拉眼中爆发出绝境中看到曙光的光芒!她不再犹豫!趁着灯塔低鸣暂时稳定了空间、压制了结晶意志的绝佳时机,她必须立刻出发!

她用左臂撑地,结晶能量驱动着这具残缺的躯体,以一种极其诡异、却异常高效的姿态“站”了起来。缺失的右半身并未带来失衡,暗红幽蓝的结晶断面如同最稳固的基座。她迈开“脚步”——并非行走,而是由结晶能量在左腿(仅存的一条腿)和结晶断面的共同作用下,产生的一种类似“滑行”的移动方式,每一次“迈步”,都在灰败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结晶印记。

她沿着星图烙印中重新清晰的银色路径,朝着彼岸灯塔的核心,开始了最后的冲刺!速度远超之前拖着残躯爬行时的千百倍!崩裂的空间碎片和混乱的能量乱流在她身边掠过,被结晶能量自动形成的微弱力场排开。

然而,就在她高速移动,距离星图标注的下一个安全节点(一处相对稳定的空间平台)越来越近时——

嗡!!!

灯塔低鸣的韵律,毫无征兆地……中断了!

并非自然结束,而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强行掐断!

笼罩秩序之域的稳定力场瞬间消失!崩塌的进程以十倍的速度疯狂重启!头顶的光幕裂痕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瞬间扩张、蔓延、交织成毁灭的蛛网!凝固的空间碎片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迟滞的虚空乱流再次咆哮灌入!

更恐怖的是,艾拉前方,那个星图标注的、即将抵达的“安全”空间平台,在失去灯塔秩序力场稳定后,中心区域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了一个散发着恐怖吸力的空间漩涡!漩涡边缘,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剥落、湮灭!

艾拉高速滑行的身体,在失去灯塔秩序压制的瞬间,体内结晶意志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暴增!原本被压制的侵蚀意念疯狂反扑,冲击着艾拉刚刚稳固的意识缓冲带!同时,结晶能量驱动的滑行动能过猛,让她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突然出现的死亡漩涡……首冲而去!

“停下!!”艾拉在意识中疯狂呐喊,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强行转向!

但结晶意志在灯塔低鸣中断后陷入了一种狂暴的贪婪状态!它非但没有减速,反而主动加大了能量输出,驱动着艾拉的身体,朝着那空间漩涡加速冲去!它感应到了漩涡中心散逸出的、混乱却庞大的虚空能量!那是它渴求的“食物”!

吞噬……强大……

释放……吾……

混乱贪婪的意念在艾拉脑中尖啸!

“不——!”艾拉绝望地看着那越来越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漩涡!身体的控制权在结晶意志的狂暴反扑下迅速失守!星图烙印的路径在眼前剧烈晃动、模糊!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被漩涡恐怖的吸力捕捉、卷入的瞬间——

呜……嗡……

那被强行中断的灯塔低鸣,竟然……再次响起了!

这一次,低鸣的声调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充满警告意味的变化!不再是恒定平和的韵律,而是带上了一丝急促、甚至……一丝如同被惊扰的、冰冷的怒意!

伴随着这声变化的低鸣,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眼白光的秩序之矛,如同划破黑暗的审判之光,从灯塔核心的方向,无视混乱的空间阻隔,瞬间跨越遥远的距离,悍然射向艾拉前方那个疯狂扩张的空间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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