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匣中的血水突然沸腾,顺子的头颅在血沫中浮沉。阿蘅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前世记忆如利斧劈开灵台——三百年前暴雨倾盆的河神庙,她作为水芙被钉入槐木棺时,跪在棺边捧着墨斗的年轻匠人缓缓抬头,赫然是顺子年轻时的面容!
"原来你我皆是局中子......"阿蘅呕出大口黑血,骨笔上的脊椎纹路己蔓延到她的手臂。星图破军位突然坍缩,整座藏尸窖的悬棺如流星坠落,每口棺材都砸出丈许深的血坑。
李明启在血坑中重组身躯,溃烂的皮肉下钻出青铜卦签:"九代匠脉精血养出的活桩,果然不同凡响。"他撕开腹腔,拽出条缠满红线的脊骨——那骨节上刻着的生辰,竟与青铜匣中顺子头颅上的完全一致!
青河方向传来闷雷般的棺木撞击声,窖顶突然裂开缝隙。阿蘅透过裂缝看见骇人景象:整条青河倒悬天际,数万口棺材首尾相衔组成巨龙形状,龙睛位置正是柏木庙遗址。每口棺材都渗出金线,在空中织成覆盖百里的往生纹。
"时辰到了。"斗笠老者虚影突然凝实,烟锅敲在青铜匣边缘。匣中血水化作三条黑鳞怪鱼,衔住顺子的头颅游向裂缝。阿蘅的胎记突然离体飞出,在半空凝成水芙虚影:"阿蘅,看龙尾!"
血色巨龙尾部,三百童尸正托着琉璃棺升空。棺中水芙的尸身突然坐起,腐烂的指尖捏着阿蘅今生的八字婚帖。李明启癫狂大笑,脊骨上的红线自动连接童尸:"三百年轮回,终究是我......"
阿蘅的骨笔突然炸裂,十二节脊椎刺入周身大穴。剧痛中她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七岁那年被老王头收养时,老人着她额间胎记喃喃"像,真像";十五岁首次刻棺时,总觉暗处有双眼睛窥视;首到昨夜推开"生死渡"的门板,鲛油灯映出柜台上早己备好的金项圈......
"原来从始至终......"阿蘅突然扯断缠在腕间的红线,沾染匠脉之血的红线如活蛇般游走,在空中拼出《棺经》失传的最后一页。当最后一个符文亮起时,青河幻化的棺材巨龙突然调头,龙口吞向李明启。
"不!"李明启撕开皮囊,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卦签。每根签文都迸射黑光,却在触及龙牙时消融——那龙牙竟是三百年前水芙被拔下的后槽牙所化!
顺子的头颅突然开口吟唱镇魂调,曲声引动地脉震荡。柏木庙遗址轰然炸开,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祭坛。阿蘅看见祭坛中央的凹槽里,三百具匠人尸骨拼成北斗七星,而勺柄位置的空缺,正与她此刻躺着的血坑形状相同。
"阿蘅,归位!"水芙虚影突然推她坠入凹槽。周身脊椎应声离体,与匠人尸骨拼成完整的北斗。青河巨龙发出悲鸣,数万棺材同时开启,每口棺中都爬出与阿蘅面容相同的女子,齐声念诵往生咒。
李明启在咒文中寸寸龟裂,最后一块碎骨上浮现斗笠老者的脸:"你逃不过......"话音未落,碎骨被龙爪碾成齑粉。阿蘅在剧痛中看见真相:所谓斗笠老者,不过是李明启用历代匠师残魂拼凑的傀儡!
青河开始倒流,数万棺材逆飞回水中。顺子的头颅突然爆开,藏在脑中的半块鸳鸯玉珏嵌入阿蘅心口。当玉珏与她颈间残玉合二为一时,柏木庙遗址升起通天水柱——柱中浮着具缠满锁链的古尸,胸口插着顺子生前所用的刻刀。
"终于醒了......"古尸突然睁眼,锁链上浮现出《棺经》真迹。阿蘅的胎记迸发金光,在额间凝成貔貅纹。她听见青河底传来万千魂灵的叹息,那些被镇压三百年的匠脉冤魂,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重生。
晨光刺破阴云时,阿蘅站在干涸的河床上。手中刻刀不知何时长满木纹,刀柄处多了道气口。柏木庙残碑上,往生纹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新生的青河开始流淌,水中漂着片带字的槐叶:
"生作匠骨死为舟,且看来日镇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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