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代咒

藏尸窖坍塌的轰鸣声中，阿蘅抓着青铜匣坠入青河。腥臭的河水灌入口鼻时，她看见河底排列着三百口琉璃棺，每口棺中都立着个被钉穿天灵盖的匠人——正是族谱记载的历代"活人桩"。

顺子的头颅在匣中发出荧光，阿蘅触碰的瞬间被拽入幻境：三百年前的青河畔，青年顺子跪在血祭台前，斗笠老者正用骨笔在他颅顶刻咒。刻到第九笔时，顺子突然夺过断龙钉刺入老者咽喉："师父，九代咒该断了！"

幻境破碎，现实中的阿蘅被河底暗流卷向祭坛。九根雕满匠人尸骸的石柱环绕祭台，中央碑文显示这才是真正的族谱碑。碑顶凹陷处正好能放入青铜匣，而顺子头颅的断颈处滴落的血，正沿着碑文沟壑填满"九代咒"三个字。

尸解仙的触须穿透水面缠住阿蘅脚踝，李明启的残魂附在触须上嘶吼："你以为他是救世主？当年是他亲手把第八代活桩钉进河眼！"阿蘅掰开顺子的牙关，发现他齿缝间卡着片带咒文的指甲——与幻境中青年顺子所刺的断龙钉完全吻合。

当青铜匣嵌入碑顶时，三百口琉璃棺同时开启。匠人们的尸骸爬出棺材，用指骨在河床刻出巨大的逆阴阳阵。阿蘅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河面分裂成两个身影：穿嫁衣的水芙与裹素缟的阿蘅。

河底暗流裹挟着碎骨擦过阿蘅的脸颊，她抠着青铜匣边缘的手指己经见骨。尸解仙的触须突然分裂成无数红线，每根都缠着枚泡涨的聘礼枣核。阿蘅挥动断龙钉斩断红线的刹那，瞥见枣核中封存的魂魄——竟全是历代匠脉女子的生魂！

"看见了吗？这才是九代咒的真容！"李明启的残魂在触须间游走，声音带着癫狂的快意。三百琉璃棺突然调转方向，棺中匠人尸骸的眼窝齐齐迸发青光，在河底织成巨大的八卦网。

顺子的头颅突然从青铜匣中浮起，天灵盖的往生纹渗出金线："阿蘅，咬破我的左耳！"阿蘅顾不得多想，齿尖刺入头颅的瞬间，尝到浓烈的槐花香——这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用阴木雕的替身！

头颅左耳孔中滚出枚骨珠，珠面刻着颠倒的河图。阿蘅福至心灵，将骨珠按向族谱碑上"九代咒"的"咒"字。碑文突然活过来般扭动，那些记载匠人生平的铭文重组为《逆葬经》残章："活桩葬阴则醒龙，葬阳则寂万棺......"

整条青河突然沸腾，尸解仙的触须在沸水中化为白骨。三百匠人尸骸停止刻阵，转向阿蘅行跪拜礼。她锁骨下的胎记裂开，钻出十二根刻满咒文的槐木钉——正是当年水芙被活葬时，顺子亲手钉入棺椁的镇魂钉！

"原来你才是最后的桩......"李明启的残魂突然凝聚形，胸口插着半截鸳鸯玉簪。阿蘅认出那是水芙的遗物，簪头缺角正与青铜匣锁孔吻合。当她把玉簪插入匣中时，河底升起九根青铜柱，每根都缠着匠人的脊椎。

顺子头颅突然开口吟唱安魂调，曲声引动琉璃棺共振。阿蘅看见每口棺材内壁都浮现血色掌印，那些掌纹竟与她昨夜在生死渡柜台上留下的血指印完全重合！尸解仙在音波中崩解成肉块，每块血肉都长出李明启的脸。

"快走！"顺子头颅猛地炸开，冲击波将阿蘅推向河面。青铜匣应声开启，匣底滚出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刻着"水芙"二字！阿蘅攥住心脏的瞬间，整条青河突然倒流，数万口棺材从河床升起，在空中拼成遮天蔽日的往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