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黄河

三年后霜降夜，阿蘅站在重筑的黄河堤上。圆月将孕肚照得透亮，胎动震起河面金色涟漪。九姓捞尸人抬来龙鳞棺，棺内铺着少年顺子的残袍与逆葬钉。当阿蘅将手按在微微隆起的腹部时，冰层下突然传出万婴同啼——三百里封冻的黄河，正在第十一代劫种的胎动中苏醒！

"该给启世胎准备摇篮了。"为首的捞尸人掀开棺内暗格，三百匠人的刻刀排列成星图。阿蘅将罗盘放入星图中央，黄河水忽然分列两岸，露出河床下的巨大地宫。

地宫里万具龙鳞棺悬空而挂，每口棺都连着金线汇向中央玉台。阿蘅躺上玉台时，胎儿的金光透体而出，注入地宫阵眼。所有龙鳞棺同时开启，走出历代匠人与捞尸人的魂魄。

"以启世胎为引，重续龙脉。"三百魂魄齐诵咒语。阿蘅的腹部浮现完整黄河脉络，每处支流都对应具龙鳞棺。少年顺子的虚影浮现，将逆葬钉换成桃木簪别在她发间："这次，我陪你养大这个孩子。"

分娩当夜，黄河上空现出九龙衔棺异象。婴孩啼哭声响彻河道，万棺应和奏出安魂曲。阿蘅看着怀中额生龙角的女儿，她掌心天然长着合葬纹与逆葬纹。

九姓捞尸人改名为护脉人，在黄河两岸广收弟子。而阿蘅的棺材铺多了块新匾额，上书"启世馆"。有人看见馆内放着口龙鳞小棺，棺中睡着的女婴翻身时，整条黄河的浪花都开出水芙花形状。

霜降的月光淋在龙鳞棺上，阿蘅轻抚棺内残袍。衣襟处暗绣的合葬纹突然游出金光，在黄河水面织出星轨。女儿的小手突然抓住逆葬钉，钉身浮出三百年前的契文："以父骨为舟，渡女过劫川。"

"该教你认纹了。"阿蘅蘸着河水在棺盖画出往生纹，女婴咯咯笑着拍打水面。涟漪触及处，河底浮起九具青铜小棺，自动排列成护阵。九姓长老跪呈族谱，每页都添了"护脉人"的朱砂印。

子夜时分，启世馆梁柱突然生出龙鳞。阿蘅将女儿放入龙鳞小棺，棺内自动铺满水芙花瓣。女婴翻身时，黄河各支流同时改道，在神州大地绘出巨大的安魂符。符光中浮现少年顺子的虚影，他手持桃木簪为女儿挽起第一缕胎发。

"爹爹给你留了礼物。"虚影指向河心漩涡。九条水龙破浪而出，衔着青铜匣浮上河滩。匣中三百六十五枚骨铃，正是用历代匠人指骨所制。女婴摇响骨铃的刹那，十万沉棺应和出安魂谣。

三年间，护脉人广布九州。每收一徒，阿蘅便从龙鳞棺取枚鳞片制成命牌。女儿周岁那日，黄河突降血雪，雪片触及龙鳞棺即化符咒。阿蘅抱着女儿立于堤岸，见她瞳中映出未来景象：十八岁的少女站在九龙衔棺之上，手中逆葬钉己炼成镇国玺。

"娘亲，河哭了。"女婴突然指着漩涡中心。阿蘅看见血雪凝成的碑文："启世劫，安魂终，十代之后，再续轮回。"她将女儿的小手按在碑面，裂纹中渗出金色液体——正是少年顺子封存的半魂精魄。

九姓长老连夜布下祭坛，以九龙棺为樽，安魂浪为酒。阿蘅割破女儿指尖，血滴入浪中化作万尾金鲤，叼着往生纹游向西海。黎明破晓时，第一缕阳光照在龙鳞棺上，棺内女婴的心口浮现微缩版黄河脉络。

"该给她起名了。"护脉人献上三百姓名谱。阿蘅望向初生朝阳，轻触女儿额间龙角："便叫朝阳，愿她承得住这万丈天光。"

十年后的春分，朝阳及笄。她站在重组的九龙棺阵眼，手中镇国玺映出三千界河山。护脉人列阵黄河两岸，吟唱着阿蘅新编的《安魂渡世诀》。龙鳞棺随咒浮空，在云端拼出"天下无劫"西个古篆。

阿蘅的青丝己染霜，将逆葬钉改制的玉簪别在女儿发间。朝阳踏浪而起时，九条水龙自西海来朝，龙吟声里带着少年顺子的笑意。黄河水第一次在春分日清可见底，水底沉着的万具棺材开满水芙花。

启世馆的匾额下多了行小字："葬劫者，启世人也。"有夜航者说见过馆内龙鳞棺启，少女乘龙巡游西野，身后跟着三百青铜像，像上刻纹皆与两岸安魂浪同频。

而每逢霜降，阿蘅仍会打开那口藏着残袍的龙鳞棺。棺中水芙花永不凋零，如同少年顺子消散那晚，黄河上空不灭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