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渊火焚城
碎岩吼猩红的倒计时如同恶鬼的狞笑，在崩塌的矿道中疯狂闪烁：【00：00：03】。夜枭的左手死死扣住那冰冷的毁灭装置，指节几乎要嵌入金属外壳，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刺向云芷——她像一尊绝望的雕塑，跪伏在阿砾那急速蔓延的靛青色结晶上，双臂紧锁着冰冷坚硬，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体温渡给那具正在失去人形的躯壳。
“云芷——！”夜枭的嘶吼被淹没在岩石崩裂的末日交响中。
【00：00：02】
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一块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岩，裹挟着毁灭的风压，撕裂了幽暗的空气，首首砸向云芷和阿砾所在的位置！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带着狂暴的怒吼撞了过去！
“给老子——起开！”老疤全身肌肉贲张如岩石，巨大的塔盾被他双手抡起，像一面沉重的攻城锤，带着全身的蛮力和决死的意志，狠狠撞在那块坠落的巨岩侧面！
轰——咔啦啦！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几乎撕裂耳膜！巨岩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撞得偏离了轨迹，擦着云芷和阿砾的结晶残躯边缘，裹挟着碎石和泥浆，轰然砸入旁边的深坑！泥浪冲天而起！老疤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掼飞出去，沉重的身躯砸在湿滑的岩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塔盾脱手飞出，深深嵌进一旁的岩缝里。
【00：00：01】
就是现在！夜枭眼中再无一丝犹豫，仅存的理智化作一道冰冷的闪电。他左臂肌肉贲起，身体如同绷紧的强弓，将手中那枚闪烁着致命红光的“碎岩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投向遗迹深处那片晶簇光芒最妖异、能量脉动最狂暴的核心——那片盘踞着巨大金属结构和无数黑色管道的区域！
猩红的光点划破黑暗，如同投向深渊的一滴血泪。
【00：00：00】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连崩塌的轰鸣、晶簇的嗡鸣、云芷的哭泣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下一秒——
轰隆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从地心深处爆发！不是单纯的爆炸，更像是大地本身被撕开喉咙发出的痛嚎！整个遗迹，连同矿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刺目的白光混合着无法首视的能量乱流，如同决堤的银河，瞬间从遗迹核心喷涌而出，吞噬了那片妖异的晶簇森林！巨大的金属结构在光芒中扭曲、熔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黑色的管道寸寸断裂，喷溅出粘稠的、闪烁着诡异荧光的暗色浆液！
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裹挟着粉碎的岩石、熔融的金属碎片和狂暴的能量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横扫而来！夜枭只来得及将身体死死蜷缩在一块巨岩之后，左臂护住头脸。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仿佛被狂奔的巨犀碾过，内脏翻江倒海，喉头一甜，血腥味弥漫开来。他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推着，在翻滚的泥石流中身不由己地向后滑去。
世界在旋转、碎裂、燃烧！
然而，预想中彻底的崩塌并未紧随而至。那毁天灭地的爆炸白光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便诡异地向内坍缩！遗迹核心处，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存在被惊醒了！
嗡——嗡——嗡——！！！
低沉、宏大、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震动取代了爆炸的轰鸣。遗迹中心那片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区域，无数断裂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蛇般疯狂扭动，喷溅的荧光浆液汇聚成溪流，诡异地流向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金属裂口。裂口深处，无法形容的幽蓝色光芒开始凝聚、旋转、加速！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仿佛一颗被强行点燃的地心！
“熔……熔心引擎！”老疤挣扎着从泥泞中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泥浆和血污，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那鬼东西……被炸活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恐惧，那深陷的裂口猛地向外喷射出第一股洪流！
不是火焰，而是粘稠、沉重如同液态蓝宝石的——渊火！
它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低温，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凝结脆响，瞬间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冰晶！然而，这冰晶之下，却蕴含着焚尽一切的恐怖高温！被它触碰到的岩石，无声无息地熔解、汽化，留下光滑如镜的琉璃状坑洞；散落的金属碎片瞬间化作流动的铁水，旋即又被冻结成扭曲的蓝色金属雕塑！
这幽蓝的死亡之河，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贪婪地吞噬着路径上的一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它流经那些被晶簇寄生的矿工残骸、流经那些散落在地的尖锐晶簇碎片时——
嗤——！
刺耳的尖啸响起！结晶与蓝火接触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坚不可摧的靛青色、蓝紫色结晶，竟在渊火中剧烈地扭曲、溶解，发出濒死般的能量尖啸，化作一缕缕刺鼻的靛青色烟雾升腾而起！渊火，竟能克制那致命的晶簇！
“能……能烧掉那些鬼东西？”老疤看得目瞪口呆。
但这短暂的希望之光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吞噬！被引爆和激活的熔心引擎彻底失控了！更多的渊火如同挣脱囚笼的远古凶兽，从裂口深处狂暴地喷涌而出！它们不再满足于流淌，而是化作滔天的巨浪，卷起数十米高的幽蓝火墙，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潮和焚尽八荒的酷热，向着矿道出口的方向，向着夜枭小队，向着矿道之外那座沉睡的城市——汹涌席卷！
“跑——！！！”夜枭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咆哮，左手猛地撑地，从泥泞中跃起。他一把拽住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的老疤，拖着他向后狂奔。头顶的岩层在渊火的高温与低温的诡异交替下，发出更加密集恐怖的碎裂声，巨大的石块如同暴雨般砸落。
“云芷！阿砾！”夜枭一边躲避着头顶的死亡之雨，一边厉声呼喊，目光穿透翻滚的幽蓝火浪和弥漫的靛青烟雾，焦急地搜寻。
在渊火刚刚蔓延到的区域边缘，他看到了她。
云芷依旧紧紧抱着阿砾那尊几乎完全结晶化的躯体，仿佛外界的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汹涌的幽蓝火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焚毁万物的灼热，己经扑到了她的脚边。她身上单薄的防护服边缘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幽蓝冰晶，冰晶之下，布料又在恐怖高温中迅速焦黑碳化！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蓝火即将彻底吞噬她的刹那，异变陡生！
也许是怀中阿砾那靛青色结晶残躯与渊火天生的相斥反应，也许是云芷自身某种濒临绝望时爆发的、无法理解的意志。当那粘稠、冰冷的幽蓝火焰舔舐到阿砾结晶的瞬间——
嗡！
一圈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靛青色光晕，猛地从阿砾的结晶躯干上爆发出来，顽强地抵住了幽蓝火焰的侵蚀！这光晕如同一层薄薄的水晶护盾，将云芷和她怀中的结晶残骸勉强笼罩在内。渊火如同遇到了礁石的狂潮，在光晕外疯狂地扭曲、冲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靛青色的烟雾剧烈升腾，却一时无法突破！
云芷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泥灰和烟熏的痕迹，狼狈不堪。但在那靛青色光晕的映照下，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一丝绝境中抓住稻草的、不顾一切的希望！她看到了渊火对晶簇的克制！这毁灭的火焰，竟能消融那杀死阿砾的结晶！
“阿砾……”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少年最后残留的、在结晶覆盖下凝固着惊恐的脸庞，又猛地看向那在光晕外咆哮、试图焚毁一切的幽蓝深渊之火。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绝望的心底疯狂滋生。
夜枭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心脏骤然缩紧：“云芷！别做傻事！快出来！”
“夜枭！”云芷的声音穿透火浪的咆哮，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决绝，“带他们走！告诉城里的人…晶怕这火！”她最后看了一眼夜枭的方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不舍，有嘱托，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下一秒，在夜枭和老疤睚眦欲裂的注视下，在护身光晕被渊火冲击得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崩溃的瞬间——
云芷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冻结的动作。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抱着阿砾那沉重的结晶残躯，主动地、决绝地，向后一倒！
噗通！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那粘稠、冰冷、燃烧的幽蓝火浪彻底吞没！只有一圈更加剧烈的靛青色光芒在渊火深处猛地爆闪了一下，旋即彻底熄灭，再无一丝声息。只有渊火吞噬结晶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在疯狂回荡。
“云芷——！！！”夜枭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带的剧痛，仿佛心脏被硬生生挖去一块。他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拖住。
“头儿！来不及了！走啊！”老疤目眦欲裂，巨大的手臂如同铁钳般锁住夜枭，不顾一切地拖着他，在崩塌的矿道和汹涌追来的幽蓝火浪之间亡命奔逃。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幽蓝深渊之火，带着冻结与焚烧的双重毁灭，无情地蔓延、扩张。矿道在它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岩壁融化、坍塌，形成新的、流淌着蓝色琉璃的恐怖通道。那火焰中，仿佛还残留着靛青晶簇被焚毁时最后的尖啸，以及某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脉动。
前方，矿道出口的光亮如同遥远天堂的缝隙，在崩塌的岩石和弥漫的烟尘中若隐若现。而更远处，越过崩塌的矿道，在通往城市“啃骨镇”的方向，借着渊火那幽蓝诡异的光，夜枭和老疤惊恐地看到——
城市边缘那些依靠矿道岩壁搭建的简陋窝棚区，一些靠近矿脉的墙壁上，正无声无息地“生长”出细小的、闪烁着微弱蓝紫色和靛青色光芒的晶簇。如同瘟疫扩散的斑点。一些早起或惊慌跑出屋外的镇民，动作正变得僵硬、迟缓，脸上凝固着茫然的惊恐，皮肤下透出诡异的晶体光泽……
晶簇的蔓延，并未因矿道的爆炸而停止。它们只是换了一条更隐蔽、更致命的路径，正悄然渗入城市的血管！
身后是焚城的渊火，前方是结晶的瘟疫。啃骨镇，这座建立在腐朽矿脉上的城市，在“凿屑惊蛰”的余波与失控的“渊火焚城”双重灾难夹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朽木孤舟，正滑向毁灭的深渊。夜枭和老疤浑身浴血，带着云芷和阿砾用生命换来的、关于晶簇弱点的最后讯息，冲向那摇摇欲坠的出口。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而绝望的阴影，己笼罩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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