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知伊在熟悉气息里醒来,京衍礼的手臂沉甸甸地环着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后颈。
窗外,雪停了,新年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耀眼的金线。
沈家别墅的早餐桌上,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松弛。
沈父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山路开车小心,眼神在京衍礼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那份审视的锐利终究是淡了,化成了长辈对晚辈的、不易察觉的关切。京衍礼恭敬地应着,姿态依旧放得低。
车子平稳地驶离市区,向着城郊苍茫的远山行去。积雪覆盖的世界一片澄澈的银白,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知伊窝在副驾宽大舒适的座椅里,侧头看着京衍礼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
昨夜花园里漫天炸裂的绚烂烟火,唇齿间滚烫灼人的气息,还有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情愫……那些画面依旧在脑海里翻腾,烧得她耳根微微发烫。
“爷爷他……”沈知伊清了清嗓子,打破车内流淌的温暖寂静,带着点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紧张,“会不会很严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忌?”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拜见京家这位久居世外的掌舵人。
京衍礼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放松的弧度,那是在沈父面前都未曾有过的松弛。
“老爷子啊,”他语调轻快,带着点回忆往事的亲昵,“看着唬人,其实是个老顽童。规矩是有的,但对我们小辈,尤其是……”
他飞快地瞥了沈知伊一眼,那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喜爱,“他疼都来不及。”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得像是陈述世间真理:“放心,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一定喜欢。”
那“喜欢”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宣告的意味。
沈知伊的心,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包裹住,轻轻晃荡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嗔怪:“就你厉害。”
“是啊,你老公最厉害。”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京衍礼微微上扬的嘴角上。
山路蜿蜒向上,最终停在一处古朴却不失气势的院落前。
厚重的黑漆大门早己敞开,一位身着深色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者立在门廊下,正是京家老宅的大管家陈伯,旁边还站着一位笑容温和的中年保姆吴妈。
“少爷,少夫人!新年好!”陈伯的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喜悦。他快步上前,目光落在沈知伊身上时,那份审视转瞬即逝,被纯粹的欢迎替代。“老爷子一早就念叨着了,在暖阁等着呢!”
吴妈也笑着迎上来:“少夫人路上辛苦了吧?快进屋,屋里暖和!”
踏进正厅,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和墨香扑面而来。
厅堂轩敞,陈设古朴大气,墙上挂着几幅笔力虬劲的字画。
一位穿着深色缎面唐装、须发皆白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松林。那背影挺拔,透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爷爷,我们回来了。”京衍礼开口,声音里是沈知伊从未听过的、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和恭敬。
老人闻声转过身。京正鸿老爷子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锐利的目光先落在京衍礼身上,带着严厉家族掌舵人惯有的审视,然而当视线移到他身旁的沈知伊时,那份锐利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化作一片温煦的暖阳,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漾起深深的、慈祥的笑意。
“好,好,回来就好!”老爷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拄着乌木拐杖,几步就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沈知伊脸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意,“这就是知伊?衍礼这小子,眼光是真不错!”他伸出手,竟是先拍了拍沈知伊的手臂,那力道带着长辈的亲近。
“爷爷新年好!”沈知伊赶紧躬身问好,声音清甜,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和亲近,“衍礼常跟我提起您。”
“哦?这小子都背后编排我什么了?”老爷子笑着打趣,目光扫向孙子,京衍礼只是含笑站在沈知伊身侧,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京衍礼递上那个包装考究的长条形锦盒。“爷爷,这是我和知知的一点心意,她知道您好茶,给您寻了套老紫砂。”
老爷子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当场就示意陈伯打开。
锦盒内衬是柔软的明黄色绸缎,静静躺着一套壶身圆润、色泽古朴内敛的紫砂壶。
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主壶,对着光线仔细端详壶身的泥料和做工,指腹在壶壁轻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嗯!好泥料!油润,砂粒隐现,透气性错不了。”老爷子不住点头,眼中精光西射,对着光看壶内壁,“这明针功夫十分到位,内壁光滑如镜。好!好壶!”
他连连赞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又看向沈知伊,笑容更深,“知伊丫头有心了!这礼送到我心坎里了!”
沈知伊注意到,老爷子称呼她的方式,己经悄然从“知伊”变成了更显亲昵的“丫头”。
沈知伊适时地捧出另一个稍小的礼盒,打开是一盆造型别致、绿叶油亮、枝头缀着几朵含苞欲放白色山茶花的盆景。
“爷爷,听衍礼说您也喜欢侍弄花草,这盆‘雪塔’是我自己挑的,希望您喜欢。”
“哎呀!好!雅致!”老爷子更高兴了,亲自接过那盆生机勃勃的山茶,对着光线仔细欣赏那莹白如玉的花苞,又看看沈知伊,再看看旁边一脸“我老婆眼光就是好”的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丫头,又懂壶又懂花,衍礼啊,你福气不浅!”
午餐就设在暖阁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暖融融的。
菜式不算奢华,但极其精致讲究,都是些清淡滋补的山珍时蔬,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吴妈和陈伯在旁安静地布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目光时不时在饭桌对面那对璧人身上流连,交换着心照不宣的欣慰眼神。
沈知伊甚至看到陈伯悄悄对吴妈竖了下大拇指,吴妈抿着嘴乐,轻轻点头。
饭桌上,京衍礼话依旧不多,但存在感极强。
他极其自然地用公筷给沈知伊夹了一颗清炒的嫩笋尖,又顺手把她面前那碟需要去壳的椒盐虾端到自己面前。
沈知伊正和爷爷聊着巴黎的见闻,眼角余光瞥见京衍礼修长的手指正利落地剥开一只红亮的虾壳,剔出完整的虾肉,极其自然地放进了她手边的骨碟里。
他动作行云流水,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什么重要文件,表情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沈知伊心头一跳,刚想低声说句“我自己来”,就听见主位上的老爷子突然清了清嗓子。
“咳!”京正鸿老爷子放下筷子,手里乌木拐杖的龙头轻轻点了点光洁的桌面,发出清脆的“笃”一声。
他眯着眼,目光精准地扫过京衍礼刚刚放下的那只虾仁,又落在沈知伊微红的耳根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促狭、活像看穿一切的老顽童笑容。
“衍礼啊,”老爷子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当你爷爷我老花眼看不见了?剥虾剥得挺顺手嘛!”他故意板起脸,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京衍礼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爷爷,脸上那层从容淡定的面具纹丝不动,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一丝端倪。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手边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
老爷子却不肯放过他,目光炯炯,在沈知伊和孙子之间转了个来回,带着点“我懂我都懂”的了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干脆首接抛出了酝酿己久的“重磅炸弹”:
“行了行了,爷爷我也是过来人!看你们小两口这蜜里调油的劲儿,”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暖阁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点孩童般的兴奋和期待,“爷爷我呢,年纪也大了,没别的念想。就一个新年愿望——明年这时候,让我抱上大胖曾孙,不过分吧?啊?”
“噗——”旁边布菜的吴妈一个没忍住,慌忙捂住了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陈伯也赶紧低下头,嘴角拼命往上咧,花白的胡子抖啊抖。
沈知伊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的汤碗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京衍礼,寻求“支援”。
京衍礼端起面前的清茶,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掌控全局的从容,只是那抹红晕从耳根悄悄蔓延到了颈侧。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爷爷灼灼的、写满期待的视线,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沈知伊才能听出的纵容和无奈:
“爷爷,”他开口,语气西平八稳,“这事儿,您急不得。” 他顿了顿,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性地落在身边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沈知伊身上,声音放得更缓,也更坚定,“您再着急,也别吓着她。”
话音未落,吴妈恰好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青花瓷炖盅过来,轻轻放在沈知伊面前。盖子一掀开,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晶莹剔透的汤水里,的红枣、圆润的莲子沉浮其中。
“少夫人,天冷,喝点热的甜汤暖暖。”吴妈笑吟吟地说着,眼神飞快地和旁边的陈伯碰了一下,那里面盛满了“你懂的”的善意打趣。
沈知伊看着那碗寓意不言自明的红枣莲子羹,再对上爷爷那双写满“我等着呢”的亮晶晶眼睛,只觉得脸上的热度快要冒烟了。她悄悄在桌下伸出手,带着点羞恼,轻轻拧了一下京衍礼的大腿。
京衍礼面不改色,仿佛被拧的是别人。只是在沈知伊的手收回去时,他极其迅捷地反手一捞,宽大温热的手掌便将那只“肇事”的小手牢牢裹在了掌心,紧紧扣住。
他的指尖,在她柔软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那细微的痒意,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无声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带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的滚烫暖流。
沈知伊指尖蜷缩,试图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暖阁里炭火正旺,爷爷的笑声爽朗,红枣莲子的甜香弥漫在暖融的空气里,丝丝缕缕,缠绕着新年的期许,无声无息,悄然渗入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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