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经历了数周的长途跋涉。
代表王国权力部门的特使仪仗队，终于是到达了北境的门户，永冬城。
康纳利伯爵掀起马车上，那由天鹅绒制成的窗帘，以一种轻蔑的目光打量。
这座在整个王国传说中，都充满了奇妙色彩的城市。
城墙高耸、坚固，由一身泛着淡淡青光的巨石砌成，其上隐约可见流转的魔法符文。
十分宏伟。
但在他看来，却远不如王都那般精致与辉煌。
“哼，石头垒得再高，底子也是石头。”
他心中不屑地想道。
永冬城的市政官，召集一队官员，连夜在城门外等候。
他们态度恭敬，礼数周全，引导特使入城休息。
然而，康纳利伯爵甚至没有，从他那辆镶金嵌玉的华贵马车上下来。
他只是通过一名传令官，用一个居高临下，不容置喙的语调。
向城下的北境官员们，传达了他的指示。
“国王陛下的特使，尊贵的康纳利伯爵已经驾临，亚瑟公爵在哪里？”
“难道北境已经忘记了，对君王应有的礼节了吗？”
传令官的声音，锐利而傲慢。
“伯爵大人有令，为表示对王权的绝对尊重，请亚瑟公爵，尊贵出城，迎接陛下的礼服。”
这番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出了，所有前来迎接的北境官员表面。
让他们高级出城迎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礼节问题，而是赤裸裸的，上级对下级的羞辱与抗议。
城墙上，负责守卫的士兵们，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冰冷和危险。
一时间，城门外的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双方的对峙，即将演变成一场无法收场的冲突时。
那扇厚重的，由魔力驱动的城门，在一片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但是走出来的，并非如康纳利所预想的，前来请罪的仪仗队，也不是任何一位高级官员。
只有一个人。
亚瑟·冯·克里斯特。
他独自一人，缓步而出。
身上没有穿着任何象征着公爵，或神明身份的华丽礼服与战甲，只是一身剪得体的猎装常服。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此刻就那么平静，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到亚瑟真的如他所愿，独自出城，康纳利伯爵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病态的胜利感。
他认为，这是亚瑟在王权的压力下，被迫做出的屈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绣着金线的领口，得意洋洋地走下马车。
清了清嗓子，准备将他在路上演了数百遍的，那一套充满了威与利诱、居高临下的说辞，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出来。
然而，当他真正对上亚瑟的目光时，他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住了，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平静，深邃，宛如包含了整片永寂的星空。
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康纳利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年轻的公爵。
而是在面对一个，从时间长河的源头走来的，古老而不朽的存在。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压，从亚瑟那平静的身体中传了开来。
那不是愤怒的威压，也不是力量的炫耀。
那是一种纯粹的，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类似于天堑般的压迫感。
康纳利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大声喧哗的风声，士兵的呼吸声、他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在这一刻，都仿佛被彻底抽离了。
世界，漆黑了一片死寂。
他准备好了所有傲慢言辞的目光，此刻都那么可笑与苍白。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一股毫无意义的，干涩的嗬嗬声。
“康纳利伯爵，一路辛苦。”
亚瑟脸上的微笑，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场上的死寂。
也像一柄重锤，彻底敲碎了康纳利伯爵那份借来的威势。
他完全无视了对方先前的无礼，仿佛这令人瞧不起出城的迎接，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姿态远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康纳利感到恐惧。
“在这之前。”
亚瑟热情地上前，仿佛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挚友。
“我要邀请伯爵大人，一起参观一下我们北境的军备。”
“毕竟，永冬作为王国北方的坚盾，有义务向王都，展示我们足以让陛下安心的力量。”
他巧妙地将康纳利那套，关于尊重王权的说辞偷换概念，变成了让他来履行视察的职责。
康纳利的大脑，此刻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他被亚瑟的气场完全压制，只能处于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亚瑟没有带他去富丽堂皇的公爵府，而是直接将他，领到了一片规模宏大到令人心惊的，在山腹祭祀的巨大工厂群。
这里，是永冬领的战争主角，由索林大师督导打造的魔能熔炉与构装店。
康纳利伯爵所看到的，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叮响的、混乱的铁匠铺。
而是一条条分工明确、秩序井然的同步。
巨大的、由魔法驱动的蒸汽巨锤，有节奏地捶打着烧红的钢锭。
数千名工人，在各自的部队上，沉默地操作着他们手中的器械。
生产的也不是五花八门的武器，而是一款从尺寸到重量，都完全一致的、标准化的符文板甲与战斧。
在成品区，数以千计的胸甲与武器，整齐的排列在架子上，就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每一件装备上，都铭刻着闪烁着微光的，他根本看不懂的深奥符文。
“我们目前，可以达到日产三百套符文甲，与配套设备的产能。”
亚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响起，却让康纳利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番。
日产三百套！还是附魔装备！
恐怖的工业生产能力，别说是王国的任何一个兵工厂，就算是集结整个王国的工匠，也绝对无法实现。
他第一次真切地察觉到，北境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要塞，而是一头拥有着独立战争体系的，可怕的钢铁巨兽。
离开了工厂，亚瑟又率领他们前往训练处，这个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的军事场。
“那是我的永冬第一军团。”
康纳利顺着亚瑟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山谷之下，是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的军阵。
上这士兵，全部穿着他刚才在工厂里看到的那种、泛着魔法光辉的制式板甲，他们手中的符文战斧，在阳光下，反射出了森然的寒光。
他们扬起队列演练，上万人的队伍，进退、转向、变阵，竟然如同一个人般，精准、迅捷、悄无声声。
随之划一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震撼山峦的钢铁洪流，狠狠地冲击着康纳利伯爵那脆弱的神经。
更让他惊愕的是，在这些钢铁方阵之中，还混编着一队身穿蓝色法袍的魔法师。
与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随着军官们的一声令下，数百道防御屏障，能瞬间笼罩整个军阵。
而下一刻，则是数百枚火球与冰锥，组成密不透风的弹幕，精准地覆盖了远处靶区的区域。
康纳利伯爵面色惨白，冷汗，已经浸透了他那华贵的丝绸内衣。
他看着下方那支军团严明、装备精良、并且实现了恐怖魔法，与常规兵种完美和谐的军团。
再对比王都那支由各怀鬼胎的贵族私兵组成的。
装备杂乱的王都军队，一个让他不敢深思的念头，浮现了心思。
这里，哪里是王国之盾。
这分明是，一柄随时可以劈开整个王国的，属于神明的利剑！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旁依然面带微笑的年轻神明。
那份来时路上，充满了整个心胸的狂妄与至此感，此刻，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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