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窝棚里，浑浊的泥水顺着孟三叔干裂的嘴角流下，混合着污泥和冷汗。那颗【百草解毒丸】带来的短暂安宁如同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毒潮之上，随时可能碎裂。孟三叔的呼吸虽然平稳了些，但伤口周围那圈狰狞的黑紫色并未消退，反而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惨淡的晨光下散发着无声的威胁。24-48小时……这微弱的喘息之机，需要用命去搏！
周向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在院墙豁口处那张脏兮兮、带着怯意又充满好奇的小脸上——狗剩。
“小孩！”周向阳的声音尽量放平缓，但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急切，“过来！帮个忙！有好处！”
狗剩明显被这突然的招呼吓了一跳，小脑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乌溜溜的眼睛里警惕更浓。柳树屯穷得鸟不拉屎，外乡人，还这么狼狈，能有什么“好处”？怕不是骗子。
周向阳立刻捕捉到他的疑虑。他不再废话，动作快如闪电，伸手探进自己同样沾满污泥的棉袄内袋深处！那里，藏着他们仅剩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那张沾满污迹的档案残页，以及……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却依旧完整的全国通用粮票！（之前用功德值兑换的布头换粮票时剩下的零头）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其中一张半市斤的粮票！崭新的纸张，清晰的油印字迹和鲜红的印章，在灰蒙蒙的破庙晨光里，如同金子般闪耀！
“看！”周向阳将那张粮票高高举起，对着墙头豁口晃动，“粮票！半斤！全国通用！能换白面馒头！想不想要？”
“粮票？！”狗剩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停滞了！那小小的、印着麦穗和天安门的纸片，对他这个在饥饿边缘挣扎的乡村孩子来说，比任何金银珠宝都更具诱惑力！白面馒头……香喷喷、软乎乎的白面馒头！他只在梦里闻到过那香味！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扒着墙头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想要……就过来！”周向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帮我送个信！送到地方，这张粮票就是你的！另外……”他顿了顿，又抽出一张皱巴巴、沾着泥点的一市两粮票，晃了晃，“再加一两！给你买糖吃！”
一两！还有糖！
巨大的诱惑彻底冲垮了狗剩那点微不足道的警惕！他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再也按捺不住，手脚并用地从墙头豁口翻了过来，啪嗒一声落在院子里，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向阳手里的粮票，小胸脯激动地起伏着：“真……真给我？送……送啥信？送到哪？”
成了！周向阳心中稍定，但紧迫感丝毫未减。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窝棚里虚弱的三叔和满脸希冀又紧张的孟子艺，语速极快：“送信去保定城！南城根，‘老孟头’修车铺！找一个叫‘老皮匠’的人！把信亲手交给他！记住！只能给老皮匠！其他人问，打死也不能说！听明白了吗？”
“保定城？！”狗剩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露出巨大的恐惧，“那……那么远……路上……路上有抓人的……还有大狼狗……俺……俺害怕……”
“别怕！”周向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走小路！走野地！绕开大路和岗哨！我知道有条近路，天黑前你就能到！”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飞快地画出简易路线图，标注了几个关键的路标和需要绕开的地方，正是他们昨夜亡命奔逃的反方向。“记住路线！送信回来，粮票立刻给你！白面馒头！管够！” 他再次晃动手里的粮票，如同最的鱼饵。
狗剩看着地上清晰的路线，又看看那两张散发着“魔力”的粮票，小脸上恐惧和贪婪激烈交战。最终，对白面馒头和糖果的渴望压倒了恐惧。他用力地点点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稚气：“中！俺去！俺认得路！”
“好孩子！”周向阳立刻行动。他再次撕下自己棉袄里衬一块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没有纸），咬破自己的食指！鲜血瞬间涌出！
“向阳！你……”孟子艺惊呼。
“没事！”周向阳眉头都没皱一下，用染血的指尖，在那块白布上，用最简练、最触目惊心的文字，飞快地书写着血书！每一个字都如同用生命刻下：
“皮叔！三叔蛇毒垂危！急需银环蛇血清救命！保定一院或军区医院！钱！速凑！信使狗剩可靠！万急！向阳血书！”
鲜血在白布上洇开，字迹狰狞而悲怆，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和刻不容缓的绝望！
写罢，他小心地将血书折叠好，又用一块小布片包好（防止被汗水或雨水浸糊），郑重地塞进狗剩那件破棉袄最深、最贴身的口袋里，用力按了按：“藏好！比命还重要！路上谁问都别理！只管跑！送到老皮匠手里！明白吗？！”
狗剩感受到那布包的份量和周向阳眼中的凝重，小脸也绷紧了，用力点头：“俺明白！比命重要！俺跑着去！”
“等等！”周向阳叫住转身要跑的狗剩，将那张半斤粮票塞进他另一只口袋，“这个先拿着！路上要是饿得实在撑不住，找最偏僻的供销社，换一个最便宜的杂粮窝头垫垫！记住！别露富！别让人盯上！送完信回来，那一两粮票和糖，少不了你的！”
狗剩摸着口袋里那张实实在在的粮票，感受着它的“魔力”，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只剩下坚定的光芒：“嗯！俺知道了！” 说完，他像只灵巧的野兔，转身就从院墙的豁口钻了出去，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枯黄的蒿草丛中。
窝棚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孟三叔偶尔因伤口疼痛发出的微弱呻吟，以及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他能送到吗？那么远……”孟子艺望着狗剩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担忧。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独自穿越几十里荒地和可能存在的封锁线，去危机西伏的保定城送信……这希望渺茫得让人心碎。
“只能赌！”周向阳的声音嘶哑而沉重，他靠在冰冷的断墙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东方渐渐升高的日头，“老皮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他路子野，认识的人多……也只有他，知道我们的处境，会豁出命去弄血清和钱！”
他顿了顿，看着孟子艺哭红的眼睛和孟三叔灰败的脸色，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现实再次涌上心头。就算老皮匠收到信，就算他能凑到钱……抗蛇毒血清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稀缺战略物资！军区医院或许有储备，但那是给部队首长用的！一个无权无势的瘸腿老工人，凭什么能拿到？钱？有时候在这种硬通货面前，钱也未必好使！
而且，时间！狗剩来回最快也要大半天！加上老皮匠筹钱、找门路、弄血清的时间……24-48小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系统！”周向阳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商城！再搜！有没有更首接的办法？！血清！或者能彻底解毒的东西！功德值我还有44点！全给你！”
“叮！功德商城深度检索中……关键词：抗蛇毒血清（银环蛇）、特效解毒剂……”
“检索失败！无匹配商品！”
冰冷的提示再次碾碎希望！
“关键词：医疗救助、快速送达……”
“检索失败！”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收紧。
就在周向阳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之际！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诉求及极端环境！触发隐藏应急机制：【以物易物·紧急求生】通道（限时开启）！”
“说明：宿主可提交自身拥有的、系统判定具有较高价值的【实体物品】或【信息】，系统将根据物品价值及当前环境需求，尝试跨时空匹配交换可能挽救生命的【指定类别物资】！匹配成功概率及物资等级受提交物品价值影响！匹配过程不可控！是否开启？”
以物易物？！跨时空匹配？！
周向阳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瞬间攫住了他！这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但代价是什么？！他有什么“高价值”的东西？
他的目光瞬间落在自己贴身口袋里——那张沾满污迹、却承载着翻案希望的档案残页！这是他们唯一的、真正的“高价值”物品！是孟三叔十几年冤屈的凭证！是他们扳倒刘麻子的铁证！更是……他拼了命从虎穴里掏出来的！
用它……去换可能存在的血清？
值得吗？
翻案的公道……和眼前三叔垂危的性命……
哪一个更重要？！
“向阳……”孟子艺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周向阳变幻不定的脸色和死死攥着胸口衣襟的手，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心惊胆战，“你……你怎么了？”
周向阳猛地抬起头，看向孟子艺泪眼婆娑的脸，又看向草堆上因毒素延缓而暂时昏睡、但生命之火正在缓缓流逝的孟三叔。老人的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因痛苦而紧锁着。
一瞬间，所有的权衡、所有的利弊都变得毫无意义。
活着！人活着！才有公道可言！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破釜沉舟的决绝！
“系统！”周向阳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一种牺牲般的悲壮，“开启【以物易物·紧急求生】！提交物品：面粉厂工伤事故原始档案残页（含刘建国签名及公章）！指定交换类别：抗银环蛇毒血清！立刻！马上！”
“叮！提交物品价值判定中……”
“判定通过！物品蕴含强烈‘时代不公’印记及‘关键证据’属性！价值评级：B+！”
“正在尝试跨时空匹配交换……”
“匹配中……”
“匹配中……”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回响，如同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周向阳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昏睡中的孟三叔，又仿佛透过破庙的残顶，望向保定城的方向，望向那条生死未卜的送信之路……
狗剩小小的身影在荒草中狂奔……
老皮匠是否收到了那封染血的书信？
而系统这渺茫的、以牺牲铁证为代价的“以物易物”……又会换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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