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阳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弹起!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狗剩把信送到了!他循着狗剩的描述找到了柳树屯!
“孟姐!老皮匠!是皮叔来了!”周向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跌跌撞撞地冲向窝棚门口!
几乎同时!
一个枯瘦、佝偻、浑身沾满泥土和草屑、如同刚从泥地里刨出来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破庙坍塌的院墙豁口处!正是老皮匠!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焦虑!他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嘶声。显然,这一路几十里地的亡命狂奔,几乎榨干了他这把老骨头的最后一丝力气!
“皮叔!”周向阳几步冲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皮匠。
“老皮!”窝棚里的孟子艺也惊喜地叫出声。
老皮匠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向阳,又急切地扫向他身后的窝棚,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透支生命的急迫:“广福……广福呢?!他……他怎么样了?!血清……血清……” 他一边问,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那件同样破烂不堪的棉袄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他体温的小包!
“三叔在里面!刚打了血清!情况稳住了!”周向阳快速回答,目光灼灼地盯着老皮匠手里那个油纸包!
“打……打了?”老皮匠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狂喜,蜡黄的脸皮都因为激动而抖动起来,“好!好!老天开眼!” 他不再多问,任由周向阳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进窝棚。
看到草堆上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色不再那么灰败的孟广福,老皮匠浑浊的老泪瞬间涌了出来。他扑到炕边,枯瘦的手颤抖着摸了摸老友的额头,又小心地掀开裤腿看了看那发黑但边缘似乎有了一丝微妙变化的伤口,长长地、带着无尽庆幸地吐出一口浊气。
“没事了……广福……没事了……”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告慰老友。随即,他猛地想起什么,将手里那个油纸包塞给周向阳,声音带着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沉重:“给!血清!军区医院……托了老命才弄到的……还有……一点钱……”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几张皱巴巴、沾着汗渍的零碎毛票和几张粮票,塞给周向阳,“不多……先用着……”
周向阳看着手中那包珍贵的血清和那少得可怜的钱票,再看看老皮匠那几乎被掏空的身体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深深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这血清……这钱……背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不敢想!老皮匠不仅收到了血书,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穿越封锁线,弄到了这救命的血清!这简首是拿命在搏!
“皮叔……您……”周向阳的声音有些哽咽。
“少废话!”老皮匠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感激,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刻骨的悲愤取代!他猛地看向周向阳,浑浊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告!告死他们!告死刘麻子!告死陈癞子那帮畜生!老子……老子豁出去了!”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周向阳的胳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嘶哑如同泣血:“那张纸!那张带血的纸!还在不在?!那是铁证!是扳倒他们的命根子!给我!我拿去告!告到省里!告到中央!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拉他们垫背!”
老皮匠的悲愤如同烈火,灼烧着小小的窝棚。然而,他这悲壮的誓言,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周向阳的心脏!
那张纸……那张承载着翻案铁证的档案残页……
周向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种巨大的愧疚和难以启齿的痛苦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老皮匠那充满希冀和怒火的目光。
老皮匠是何等精明?周向阳这瞬间的沉默和闪躲,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眼中的火焰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纸……那张纸呢?!”老皮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掐进周向阳的肉里,“你……你弄丢了?!被他们抢走了?!说话啊!”
窝棚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孟子艺也惊恐地捂住了嘴,看着周向阳痛苦的表情,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周向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老皮匠那如同刀子般的目光。他知道,必须说实话。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皮叔……那张纸……我……我用它……换了三叔的命……” 他将系统以物易物换取血清的经过(隐去系统部分,只说通过特殊途径紧急交换),简略而沉重地说了出来。
“换……换血清了?”老皮匠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抓住周向阳胳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蜡黄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他为了这张纸,为了翻案,几乎搭上了半条命!可到头来……这张纸……却没了?用来换了血清?
“呵呵……呵呵呵……”老皮匠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换得好……换得好啊……广福的命……比那张纸金贵……金贵多了……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浑浊的泪水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窝棚里一片死寂。只有老皮匠那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怪笑和泪水滴落的声音。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铁证没了,翻案的最后希望,似乎也随之彻底破灭。
就在这时!
老皮匠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向阳,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子,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铁证……是没了!但人证……老子还在!”
他猛地伸手,再次探进自己那件破棉袄最里层、贴着心口的位置!这一次,他掏出的不是血清,也不是钱票,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用厚厚油布包裹着、西角磨得发亮的、极其破旧的小笔记本!
“这……这是……”周向阳和孟子艺都愣住了。
老皮匠颤抖着双手,一层层剥开那保护得极其严密的油布,露出里面那个封面己经发黄卷边的小本子。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歪扭扭、极其难认的字迹,还有许多粗糙的线条和标记。
“这是老子的命!”老皮匠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他指着本子上一行行记录,“当年!广福出事前……老子就觉得那批泄压阀不对头!老子偷偷记了!编号!SX-1962-0087!还有……刘麻子那狗东西,伙同一个叫‘老钱’的仓库保管员,一起在入库单上动的手脚!时间!地点!经手人!老子都记下来了!”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翻到本子后面几页:“还有……广福出事那天!老子就在隔壁车间!听到那声炸响!老子冲过去……看到刘麻子和保卫科的人……他们……他们是怎么威胁广福签字的!说了什么话!老子都记在这本子里!一个字没落!”
他又翻到一页,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人头像:“还有后来!他们克扣抚恤金!给广福发的钱数……和面粉厂账面上走的数……对不上!老子托人打听过!面粉厂账上走的……是全额!可发到广福手里的……连一半都不到!那钱……都他妈进了刘麻子的腰包!老子……老子都记着呢!”
老皮匠猛地合上本子,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它死死按在胸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底层人积蓄了十几年、此刻终于喷薄而出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的仇恨和力量!
“人证!老子就是人证!这本子!就是老子的证词!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小小的破本子,在昏黄的窝棚里,仿佛瞬间拥有了千钧的重量!那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图画,不是墨迹,是血泪!是一个被时代碾压的小人物,在绝望深渊里,用最卑微的方式,刻下的复仇印记!
周向阳看着那本被油布层层包裹、被老皮匠视若性命的小本子,再看看老人眼中那破釜沉舟、玉石俱焚般的火焰,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佩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
铁证虽失,但人心未死!公道,从未湮灭!它只是蛰伏在底层最黑暗的角落,等待着被点燃的星火!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
“皮叔!这本子……就是新的铁证!我们……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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