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归途如虹
苏老太攥着赵三龙的蓝布衫坐在长途汽车上,车窗玻璃映出她鬓角的白发。三天前煤矿透水事故的消息仍在耳畔回响,儿子后颈那道与李同志 identical 的胎记,像根钢针深深扎进她的心脏。
"大娘,喝水。"售票员递来搪瓷缸。苏老太接过时,看见对方腕间的银镯子——内侧赫然刻着"赵门刘氏"。她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染红了缸沿的"劳动最光荣"字样。
汽车在榆树屯村口抛锚时,夕阳正将天际染成血红色。苏老太踩着泥泞的土路往家走,裤脚沾着进城时的煤灰。路过周大娘家的菜地,她突然发现原本的界石被挪动了半尺,新翻的泥土里埋着半截苏绣帕子。
"周嫂子,这帕子......"苏老太刚开口,院门突然被撞开。周大娘叉着腰冲出来,手里挥舞着沾血的擀面杖:"老东西,偷我家帕子还敢上门!"
苏老太后退半步,踩碎了菜畦里的萝卜苗。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周大娘诬陷她家偷鸡,也是这样泼妇般的姿态。当时赵三龙被打得遍体鳞伤,现在他生死未卜,苏老太只觉胸腔里烧起无名火。
"周嫂子,这帕子是你去年丢的吧?"苏老太从怀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块碎瓷片,"你家的腌菜坛子,我替你保管了三年。"
周大娘脸色骤变。苏老太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界石上:"明天晌午,老槐树下见。"她转身时,看见周大娘家屋檐下挂着串干辣椒,其中一根缠着缕白发——正是她昨夜咳血时落下的。
苏老太跟着李同志冲进矿井时,巷道里弥漫着瓦斯味。他们在采煤机旁发现赵三龙,他的蓝布衫己被血水浸透,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发霉的红薯——正是苏老太扔进砖窑的那一块。
"三龙!"苏老太的呼喊惊飞了岩壁上的蝙蝠。赵三龙缓缓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娘,红薯......"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烤着吃......"
李同志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看见赵三龙后颈有道淡紫色的胎记,形状像朵并蒂莲,与自己的胎记如出一辙。
土炕上,刘桂香正在给新生女婴裹襁褓。婴儿的啼哭声中,她突然发现襁褓角绣着朵并蒂莲,针脚与苏老太的如出一辙。
"桂香,娘回来了!"赵大强的喊声惊得婴儿啼哭不止。苏老太跨进院门时,看见刘桂香正慌乱地将银镯子往衣襟里藏,镯身的凹痕里嵌着半粒麦穗。
"娘,您可算回来了。"刘桂香扑过来,"三龙他......"
"没死。"苏老太打断她,从怀里掏出草编蚂蚱,"他在煤矿......"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染红了蚂蚱的翅膀。
赵大强扶住母亲,触到她脊梁上嶙峋的骨节:"娘,咱不去省城了成不?"
苏老太摇头,从怀里掏出军功章:"大强,去把二虎和晓燕叫来。"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咱赵家要立规矩了。"
月光洒在土炕的蓝布上,苏老太将军功章放在正中央。赵二虎蹲在墙角编竹篮,篾条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翻飞,像极了赵三龙在砖窑时的模样。
"娘,您说要成立编织社?"赵晓燕攥着城里带回的订单,"可咱们连染料都买不起......"
苏老太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订单上:"后山的槐树花能染黄,茜草根能染红......"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躺着块带血的蓝布,"这是你爹军装改的。"
刘桂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看见蓝布的针脚里夹着根白发,正是苏老太咳血时落下的。婴儿突然啼哭,襁褓角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桂香,你负责染色。"苏老太突然说,"二虎编竹篮,晓燕跑销路。"她的目光落在刘桂香的银镯子上,"这镯子,该传给能担事儿的人了。"
刘桂香猛地扯下镯子,却在镯身内侧发现道新刻的痕迹——"赵门刘桂香",与苏老太的字迹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王强施暴时说的话:"你肚子里的野种,配不上赵门......"
周大娘家的煤油灯亮到半夜。她攥着苏老太归还的腌菜坛碎片,突然发现每片瓷片背面都刻着日期。最后一片写着"1958.7.17",正是她儿子因偷牛被判刑的日子。
"老婆子,咋办?"周大爷缩在炕角发抖。周大娘突然冷笑:"怕啥?明天老槐树下,我倒要看看她苏秀兰有多大能耐!"
她从柜底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红薯。三年前赵三龙被抓时,她亲眼看见苏老太将红薯塞进儿子怀里。现在红薯己经发芽,芽尖上还沾着暗红的泥土。
"二狗他爹,"周大娘突然说,"明天你去镇上找王强。"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就说......就说赵三龙还活着。"
次日晌午,老槐树下挤满了村民。苏老太将十二块腌菜坛碎片摆在磨盘上,每片都映着周大娘扭曲的脸。
"各位老少爷们,"苏老太的声音在热浪中颤抖,"这坛子是周嫂子家的,三年前她诬陷我家偷鸡,故意摔碎了赖账。"她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碎片上,"今天,我要讨个公道!"
周大娘突然扑过来,指甲划过苏老太的脖颈:"老东西,你血口喷人!"苏老太不退反进,将碎瓷片按在周大娘掌心:"嫂子,你数数,这坛子是不是缺了块?"
人群突然死寂。周大娘掌心的碎瓷片与磨盘上的严丝合缝,像块带血的拼图。
"还有这个!"赵晓燕举起张照片,"周嫂子家的界石,去年被雷劈过三次!"照片里,界石上的焦痕与苏家菜畦的裂痕形成诡异的对应。
周大娘突然瘫坐在地,裤脚露出半截苏绣帕子。苏老太将军功章拍在磨盘上:"我男人在朝鲜战场流过血,我儿子在煤矿流过汗,你们谁敢再欺负我赵家?"
暮色中的赵家土炕,赵三龙跪在苏老太面前,膝盖压碎了晒干的艾草。他的蓝布衫上还沾着煤灰,后颈的胎记在油灯下泛着紫光。
"娘,我错了。"赵三龙的额头抵着苏老太的布鞋,"我不该轻信假招工,让您操心......"
苏老太摸了摸儿子的头,触到他因营养不良而稀疏的头发:"三龙,你爹说过,路要一步步走。"她从怀里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块发霉的红薯,"这是你小时候藏的,现在该还给你了。"
赵三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看见红薯上的牙印,正是自己九岁那年偷吃时留下的。刘桂香抱着女婴过来,襁褓角的并蒂莲突然崩开线头,露出里面裹着的银镯子。
"三龙,这是给念慈的。"刘桂香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后颈也有块胎记......"
赵三龙抬头时,看见李同志站在门口,后颈的胎记与自己的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煤矿巷道里的那声"哥",泪水砸在红薯上。
深夜的打谷场,苏老太点燃了第一堆篝火。刘桂香正在染布,茜草根的汁液将她的手掌染成红色。赵二虎编的竹篮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赵晓燕的订单被钉在老槐树上,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桂香,这匹蓝布给三龙做棉袄。"苏老太将带血的蓝布浸入染缸,"大龙的衬衫,用槐树花染黄。"她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染缸里,将整缸染料染成诡异的紫色。
刘桂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看见染缸里浮现出赵三龙在煤矿的身影,后颈的胎记与李同志的重叠在一起。婴儿突然啼哭,襁褓角的并蒂莲在火光中幻化成血色的勋章。
"娘,染料不够了。"赵晓燕的喊声惊醒了沉思的众人。苏老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躺着块带血的蓝布:"用这个。"她的声音像淬火的钢,"这是你爹军装改的。"
苏老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里攥着赵三龙的蓝布衫。李同志坐在床头削苹果,果皮卷成螺旋状垂落,像极了赵三龙小时候编的草绳。
"大龙,"苏老太突然说,"你爹牺牲前,托人带话让我改嫁。"她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休书,"我一首没敢告诉你们。"
李同志的刀突然划破手指。鲜血滴在休书上,与"赵门刘氏"的红印重叠。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躺着件带血的衬衫,领口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娘,这是我媳妇的。"
苏老太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看见衬衫的衣角沾着半粒麦穗,正是赵大强在麦田里教刘桂香插秧时落下的。
窗外传来火车轰鸣。苏老太知道,有些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就像这枚军功章,终将在阳光下重见天日。她摸了摸怀里的怀表,表针指向七点整,与赵建国牺牲的时间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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