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星尘
暴雨冲刷后的河滩袒露着狰狞的伤口。农药包装袋与腐烂秸秆缠在的树根上，褐黄泡沫在漩涡里聚散。苏老太的竹杖戳进淤泥，杖尖挑起半张残破的“敌敌畏”标签——那刺眼的骷髅标识己被河水泡得发胀，如同死鱼翻白的眼球。
“二虎！带人清滩！”嘶哑的吼声劈开雨幕，“泡过毒水的淤泥全铲走，半寸不留！”
赵三龙抡起铁锹时喉头哽咽：“滩头芦苇...那可是周婶养了三年的蓝草苗...”泥浆裹着青翠的草根被抛上板车，根须残留的靛蓝色汁液滴落在农药袋上，洇开妖异的紫斑。
晒场一夜化作蓝白相间的废墟。农妇们尖叫着掀翻晾布架，质检封条在泥水里浮沉如落花。王家媳妇突然扯下发间蓝布头巾扔进火堆：“丧门布！戴了头皮起红疹！”火焰腾空刹那，十几双靛青染色的手齐刷刷伸向火堆——那些为染布熬肿的手竟也泛起疹斑。
周彩凤颤巍巍卷起袖管。小臂上昨夜试药留下的灼痕己蔓延成星状斑纹，在晨曦里泛着磷光般的蓝。“不是布有毒...”她枯手抓起草垛底层的麻布包，“是浸毒水的草根烂了！”包裹抖开，枯死蓝草根缠绕着褐色包装袋，袋面印着硕大的“氯氰菊酯”字样。
“中毒要排毒！”老陈在染坊里架起蒸馏釜。废布在沸水里翻腾，析出的靛蓝毒素在收集管凝结成紫色结晶。
“能排就能用！”刘桂香突然撞开库房门，抖落的蓝布里飞旋出细碎星芒——砒霜危机中涅槃的布匹边缘，竟凝着矿砂般的晶粒，“毒布重染后都结出这星斑！”
技术室的显微镜对准晶斑。镜头里炸开蓝色星河——被毒素蚀穿的棉纱纤维空隙间，渗入的铁锰离子竟结成了晶簇！老陈的试管滴入酸液，紫晶融化成靛蓝汁：“老天！这是天然矿石染的底色！”
省城剧院后台炸了锅。赵晓燕抚摸着刺绣腰封上新结的星状斑痕，斑痕正与周彩凤小臂的图案呼应。“班主说这斑晦气...”妆镜里的泪水冲开胭脂，“要撤了压轴的《青蓝谣》...”
暗红帷幕突然抖落粉尘。老班主看着赵晓燕腰封上的星斑在顶灯下反射出银蓝光斑，光点竟在幕布上勾画出星座图。观众席传来低呼，后排己有人举着望远镜窥探：“衣裳上缀了夜明珠？”
琴弦震颤划破黑暗。当赵晓燕旋身亮相，腰封星斑在追光中迸溅出碎钻般的光雨。剧院穹顶的星光灯应景熄灭，全场陷入纯粹的黑暗——唯有那五十余粒星斑在墨黑中莹莹生辉，如银河倾泻于少女腰肢。
染坊里新砌的陶窑正吞吐烈焰。赵三龙将洗净的河滩淤泥填入炉膛，淤泥里的铁锰在高温里熔成釉彩。第一窑星斑染布出窑时，布面深蓝如子夜，银斑似星轨。
王启明的加急电报随晨风抵达：“外商疯抢星尘布！有多少要多少！”
周彩凤在晨曦里展开双臂。小臂的蓝星斑痕在朝阳中淡去，只余浅银印记。刘桂香捧来新裁的星尘布衣为她披上，百枚人工点染的银斑在布纹间呼吸明灭——恰似将满天星河，缝进了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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