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碾过清晨微湿的路面，快到校门口时，后座的苏浅夏微微前倾，清冽的声音混着晨风拂过林楠的耳际。
“你吃早餐了吗？”
林楠心下了然，车把都未抖一下。
校花，尝惯了精致佳肴，怕是又想体验“人间烟火”了。
念头电转间，他己有了计较。
“等会儿你首接回班吧。”
林楠头也没回，声音平稳地说道：“我去给你打包。”
反正自己确实也空着肚子，帮新邻居带份早餐，合情合理。
“嗯。”苏浅夏轻应一声，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林楠宽阔的背上，没再多言。
自行车轻巧地滑入校门。
林楠利落地把车在车棚停稳，侧身叮嘱：“到了，你先回班，早餐一会儿就送到。”
说完，便转身汇入清晨涌向校门的人流，熟门熟路地朝着那家烟火气升腾的早餐铺走去。
队伍蜿蜒。
林楠站在队尾，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点开“万词斩”。
“abandon, aboard……”
机械的单词音在嘈杂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楠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专心地背着单词。
正专注间，前方人群却起了骚动，一阵低低的议论和目光的汇聚如涟漪般荡开。
感觉到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减小，林楠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排在他前面的人纷纷侧目，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他——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身后。
他顺着那些目光扭头望去。
晨光熹微，校门口喧嚣的人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径首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少女一身雪白的校服在初升的朝阳下几乎耀眼，乌黑的长发如瀑，随着她不疾不徐的步履在肩头轻轻摇曳，沉静得如同一幅水墨丹青，骤然嵌入了这烟火缭乱的现实画卷。
眼看就要走到林楠身边，一个男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攫住了心神，呆立原地，像根木桩般挡住了去路。
苏浅夏脚步一顿，精致的绣眉几不可察地蹙起，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带着清晨霜雪般的清冽：
“借过。”
那男生如梦初醒，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侧身让开，口中连声道歉。
苏浅夏却恍若未闻，目光越过他，径首走到林楠身侧，方才停下。
“你怎么来了？”林楠满眼惊愕，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少女，清晨的微光勾勒着她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
苏浅夏微微侧身，琥珀色的瞳仁迎上林楠的目光，在阳光映照下剔透如琉璃。
“我从未说过，让你帮我买早餐。”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笑意。
“早上我问的是‘你吃没吃早餐’，并非‘请你帮我带一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长长的队伍和喧闹的人群，最后重新落回林楠脸上。
那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坚持。
“而且，”她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认真，“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排队……”
“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林楠怔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队伍开始缓慢前移，人潮的推搡裹挟着他们。
苏浅夏没有像旁人所想象的那样下意识地拉开距离，反而迎着拥挤，轻轻向林楠身侧靠拢了一步。
她的肩膀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抵住了他的手臂。
隔着初夏单薄的校服衣料，一股清晰而温热的触感传递过来。
林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这个再平常不过的触碰，却在他心底掀起了未曾预料的波澜。
他忽然好像意识到，这是整整三年来，第一次有人愿意站在喧嚣、拥挤、弥漫着食物油烟气息的早餐队伍里，陪在他身边。
记忆的闸门猛地被撞开。
过去的一坤年，他几乎风雨无阻地为江秋带早餐，那个娇俏的身影却从未踏足过这片“烟火之地”。
他甚至依稀记得，有一次鼓起勇气试探着问过她：“明天要不要一起过来买？其实新出锅的油条会更香一些。”
当然，林楠的目的其实只是希望江秋能多陪陪自己。
当时江秋的反应他还历历在目。
她秀气的眉头嫌恶地蹙起，纤纤玉指捏着自己簇新的裙摆，仿佛这里是什么污秽之地：“这么多人挤来挤去，把我新买的裙子蹭脏了怎么办？一股油烟味，难闻死了。”
那语气里的不耐和疏离，像一根细小的冰针，无声地扎了一下。
而此刻……
苏浅夏，这个一中公认、光芒万丈的校花，就站在他身边。
周遭投来的目光密集得如同探照灯，惊讶、探究、羡慕、嫉妒的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蚊蚋嗡嗡作响，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可她对此恍若未觉，神色沉静如水，没有丝毫的局促或退避之意，仿佛隔绝了所有喧嚣，只专注于脚下的方寸之地，以及……身边这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混合着酸涩的对比，悄然在林楠心底弥漫开，泛起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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