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喜下了楼,出东厢门时,二楼窗户抛在地上的影子晃动了下。
她抬起头,霍郁成站在书房窗口,正俯身注视她。
他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浅喜和他隔着两层楼对视。
庭院风声轻柔,浅喜想起刚刚听到那两个保姆的对话。
其中一个保姆说,他母亲下水去救的那只黑猫,原本就是他养的。
她人被捞上来的时候,那只黑猫的尸体也一并浮上了岸。
浅喜抬起手,朝楼上的人招了招。
她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共情和心痛,冲他摆出微笑,轻声道了句:
“晚安。”
生怕被周围路过的什么人听见,她声音很轻,几乎只张嘴给了一个口型。
楼上的灯光轻柔地打在她笑容上。
霍郁成晃了片刻神,想起自己第一次对她有深刻印象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
*
霍郁成从有记忆开始,和母亲并没有太多机会相处。
同在霍宅,他被爷爷和父亲带着,每日起居在东厢。
母亲则住在西厢一所寂寥空旷的楼内。
他被爷爷严格管束,不经他允许,不能吃任何东西、去任何地方,甚至见任何人。
六岁的时候,母亲不知从哪抱来一只黑猫,偷偷送给他。
六七岁孩童的记忆浅显,对她的印象只有阴郁、消瘦和疲惫。
她很漂亮,但那张漂亮的脸上时常挂着两道很重的泪痕。
猫不能出现在爷爷眼皮子底下,他便把它偷养在西厢她那处。
每天书看完,他便偷跑出来,去西厢陪它玩十分钟,有时候甚至都来不及进屋,怕被爷爷发现,他只能在窗户外匆匆看它一眼。
她日常似乎并没有其他事,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就是抱着那只黑猫坐在楼里发呆。
只有在看见他时,她死寂的脸上才恢复光彩。
她抱着那猫,像抱一只哄孩子的洋娃娃,每每看见他,都要热情地招他过去和猫玩。
后来那只猫跑出了房子,他找了整座霍宅,没找到。
母亲安抚他好好坐在屋子里,她去找。
那天下着小雨,出门前,她特意换了一双黑色的皮靴。
傍晚的时候,他被人拉着去看她最后一面,那双黑皮靴就端端正正摆在池塘岸边。
黑猫的尸体被人从水里捡起来,草率地弃在草丛边。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猫。
*
霍宅不常进野猫。
三年前,跑进来过一只黑猫,经常窜进他这间书房寻吃的。
那天下午,那猫吃完他桌上的一块糕点,从窗户窜下去。
不多时,楼下池塘边传来几阵嘈杂声。
有保姆敲门进来给他添茶,他从文件里抬头,顺便问了嘴:“楼下什么事?”
那保姆道:“有只野猫掉进池子里,李婶竹竿子够不着,快要淹死了。”
他执文件的手一顿。
那保姆无所谓地补充了句:“这会儿知岸少爷那个新进门的未婚妻,跳下去在救呢。”
他僵了半会,脸色一沉,随后起身道:“胡闹。”
保姆从未见他有过那么着急的神态,不明原因,只能跟在身后。
他匆匆下楼,在楼梯道里,迎面撞见正要上楼的庄浅喜。
她全身湿漉漉,怀里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她人也冻得瑟瑟发抖。
抬眸和他目光相撞。
霍郁成顿在楼梯台阶上。
她身后是泛着春色的池塘波光,粼粼波光晃荡在她浅黄色、湿哒哒的衣裙上。
脸上和发间挂着的水珠被春光照得晶莹剔透,顺着额侧滑下,滴在地上。
怀里的黑猫沾着水草,爪子紧紧扒着她衣领,贴在她胸口轻叫。
霍郁成视线牢牢定在她身上,短暂的停顿后,他心脏狠狠跳了下。
对面的女人见他盯着自己,匆匆挪开视线,礼貌叫了他一声:“霍总。”
身后李婶和另外一个保姆赶上来,“庄小姐,你快去换件衣服吧,这野猫太脏了,交给我们丢出......”
几人迎面见到楼梯上的霍郁成,立即噤了声,齐齐叫了句:“大少爷。”
浅喜问李婶:“李婶,有吹风机吗?我先给它吹干了再放出去吧。”
“有......有的。”几人乍撞见霍郁成,都有些结巴:“在二楼,我带你去。”
浅喜道了谢,跟在李婶身后,小心翼翼经过他身边。
垂眸侧身,像是担心自己衣服上的水沾到他身上。
霍郁成一言不发,回了自己书房。
他静站在窗口,足足出了十几分钟的神。
楼下刚刚那道身影重新出现,他目光不着痕迹地移过去,第二眼,注意到她旁边的霍知岸。
霍知岸赶过来的速度很快,脱了外衣拢在她肩上,礼貌地扶着人朝自己房间方向走。
“为了一只野猫,怎么还跳进水里去了。”霍知岸略带担忧地说。
“没事的,我水性很好。”
“水性再好,也不能这么冲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消失在楼下他的视线里。
季叔站在身后叫他:“少爷,您看什么呢?”
霍郁成波澜不惊地转身,坐回座椅。
他重新翻回文件,捏着水杯抿了口,那水早己经凉了。
“庄浅喜,是哪里人?”
庄浅喜?
季叔愣了愣,像是在脑中搜寻了很久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随后强调似地、笑问了句:“您是问庄小姐?知岸少爷那个未婚妻?”
霍郁成抬眸瞟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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