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沈玉昭嫁入侍郎府后,在一次偶然回娘家时,曾无意中听到冯氏的心腹张嬷嬷和一个面生的婆子在厢房角落压低声音争吵。那婆子声音尖利,带着市井泼妇的蛮横:“……夫人这利钱也太高了!这驴打滚的,我们小门小户哪里还得起?再宽限几日吧张嬷嬷!”
张嬷嬷的声音则透着不耐烦和鄙夷:“宽限?宽限几日利钱就不是这个数了!当初借钱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夫人心善才借你银子救你儿子的命,现在倒嫌利钱高了?告诉你,三日之内再不还上本利,就等着拿你那两间破瓦房抵债吧!”
那婆子哭嚎哀求的声音被张嬷嬷厉声打断。沈玉昭当时只觉心惊,印子钱?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重罪!放贷者与借贷者同罪!冯氏竟敢……但她彼时自身难保,又无凭无据,更不敢惹事,只能匆匆离去,将此事深埋心底。
如今想来,冯氏出身商贾小户,嫁妆本就单薄。嫁入沈家后,虽掌着中馈,但沈明礼官职不高,俸禄有限,又要维持官宦人家的体面排场,还要供沈玉丰在最好的书院读书,将来打点官场更是无底洞。沈玉瑶的嫁妆,更是冯氏的一块心病,一心想攀高枝,嫁妆自然要丰厚体面。沈家公中的那点银钱,根本填不满冯氏日益膨胀的欲望窟窿!放印子钱这种一本万利、却刀口舔血的买卖,就成了她铤而走险的选择。
“缺钱的狠……”沈玉昭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冯氏,你的贪婪,就是你的催命符!前世你欠我的,今生,就从这印子钱开始,连本带利讨回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冯氏果然“老实”地待在正院“养病抄书”,沈玉瑶也闭门不出。沈明礼似乎觉得中秋宴的风波己经平息,对沈玉昭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甚至吩咐库房给她多送了些燕窝阿胶,叮嘱她好生养着,言辞间对陆沉舟的敬畏溢于言表。
沈玉昭也表现得异常“乖巧”,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偶尔在碧荷的陪伴下在自家小院里散散步,一副被吓坏了、需要静养的模样。暗地里,她却让碧荷开始留意府中一个叫王有福的管事。
这个王有福,是冯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管着沈家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杂货铺子。前世沈玉昭隐约记得,此人行踪诡秘,时常不在铺子里,反而和一些市井三教九流的人来往密切。那日与张嬷嬷争执的婆子,似乎就提到过“王掌柜”这个称呼。他,极有可能是冯氏放印子钱的具体经手人!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碧荷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压低声音道,“那个王有福,果然不对劲!他那个杂货铺子生意清淡得很,十天半月也开不了几次张,可他自己出手却挺阔绰!前些日子还给他新纳的小妾打了一副分量不轻的金镯子!铺子里的小伙计抱怨说,王管事经常神神秘秘地出去,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就关在里间算账,还不许人靠近!”
沈玉昭眼神微凝。阔绰?金镯子?神秘外出?算账?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性己经非常明显了。“碧荷,你找机会,装作不经意,去城西那几条鱼龙混杂、贫民聚集的巷子转转,特别是那些当铺、赌坊附近,看看有没有人认识王有福,或者听到什么关于‘沈家铺子放印钱’的风声。记住,千万小心,别暴露自己,更别让人起疑。”
“是,姑娘!奴婢省得!”碧荷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等待碧荷消息的日子里,沈玉昭也没闲着。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关于生母苏氏的记忆碎片。苏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留下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是个温柔似水、眉宇间总带着淡淡愁绪的女子。关于嫁妆,她更是知之甚少。前世她出嫁时,冯氏只给了她一份薄薄的嫁妆单子,说是苏氏当年的嫁妆这些年为了给她“调养身子”和“打点关系”,己经耗费得差不多了。她当时懵懂,又因“体弱”自卑,竟从未想过质疑。
如今想来,漏洞百出!苏家当年虽己开始败落,但苏氏作为唯一的嫡女出嫁,嫁妆再如何也不可能寒酸到那种地步!那些被“耗费”的嫁妆,究竟进了谁的口袋?冯氏!一定是她!只有她这个把持中馈的继母,才有机会和时间侵吞这笔巨财!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利用印子钱这把火,烧出被侵吞的嫁妆!
几天后,碧荷带来了关键的消息。她脸上带着紧张和后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姑娘!成了!奴婢……奴婢花了点铜板,在城西‘烂泥巷’口一个卖炊饼的老婆子那里打听到了!那老婆子说,她邻居家一个赌鬼儿子,年前为了还赌债,就是通过一个叫‘王掌柜’的人,借了沈家铺子的印子钱!利钱高得吓人,三个月就翻了一倍!那赌鬼还不上,被逼得差点跳河,最后还是他老娘卖了祖传的一小块地才勉强还上!老婆子还说,那‘王掌柜’看着和气,心可黑着呢,专挑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放债!”
“烂泥巷?王掌柜?”沈玉昭眼中寒光一闪。证据链的关键一环,齐了!王有福,冯氏的爪牙,确凿无疑地在为冯氏放印子钱!
“碧荷,你做得很好。”沈玉昭赞许地看了碧荷一眼,“接下来,我们要把这‘流言’,‘不经意’地送到父亲耳朵里。”
机会很快就来了。沈明礼休沐在家,心情似乎不错,在书房练字。沈玉昭端着一盅碧荷刚炖好的冰糖雪梨羹,在书房门口“恰好”遇到了前来给沈明礼送新茶的心腹长随沈忠。
“忠叔。”沈玉昭微微福身,声音轻柔,“父亲在书房吗?我炖了点雪梨羹,想给父亲润润喉。”
沈忠连忙还礼:“大小姐有心了,老爷在里头呢。只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隐晦的担忧。
沈玉昭恰到好处地露出关切的神情:“忠叔,怎么了?可是父亲有什么烦心事?”
沈忠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愤慨和不安:“唉,还不是外头那些糟心的流言!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乱嚼舌根,竟传……竟传咱们沈家在城西放印子钱!说什么铺子的王掌柜是经手人!这……这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啊!要是传到御史台那些言官耳朵里,老爷的清誉前程可就全毁了!”
沈玉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骇之色,手中的托盘都晃了一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印……印子钱?这……这怎么可能?忠叔,这话可不能乱说!父亲为官清正,怎会……”
“老奴也知道老爷不可能做这等事!”沈忠连忙道,“可这流言有鼻子有眼的,连放债的地方、经手人都指名道姓了!老奴是担心……担心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老爷啊!这要是传到永定侯府……”他适时地住了口,但意思不言而喻——陆沉舟刚为沈玉昭撑了腰,转头沈家就传出这等丑闻,这不是打世子爷的脸吗?
沈玉昭脸色“唰”地白了,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这……这可如何是好?父亲……父亲知道了该多难过!不行,我得去告诉父亲,让父亲早做防备!”她说着,一副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样子,端着托盘就要往书房里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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