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为了沈家大局’！”沈玉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用我母亲的嫁妆做本金放印子钱牟取暴利，再用公中的钱挥霍无度！冯氏，你真是把沈家当成了予取予求的金山银山！”
“姑娘，眼下最棘手的是，”白芷姑姑指着账册末尾，“库房现存现银不足百两，米粮也只够府中上下半月之需。下个月初五，就是发放月例的日子，还有几家铺子的租金要收，城外田庄的管事也要来交租……处处都要用钱。”她顿了顿，看着沈玉昭，“老爷那边……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沈明礼被冯氏气病，又心疼亏空的银子，对管家之事避之不及，只想做甩手掌柜。
沈玉昭沉默片刻。接手管家权，果然是个烫手山芋。冯氏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和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那些被冯氏提拔起来的管事婆子，有多少是她的心腹？有多少正等着看自己这个“病弱”大小姐的笑话？
“白姑姑，”沈玉昭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烦请您帮我做两件事。第一，将府中所有管事、各处头目，包括厨房采买、针线房、车马房、门房、花园、以及各院有头脸的婆子，列一份详细的名册给我，注明其入府年限、来历、主要负责事项。第二，仔细核对近三个月所有采买的单据、入库记录和实际库存，特别是米粮油盐、布匹炭火这些大宗消耗品。我怀疑，有人在其中中饱私囊，虚报价格，甚至以次充好。”
白芷姑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位表小姐，心思缜密，目标明确，绝非池中之物。“姑娘放心，老身省得。”
“碧荷，”沈玉昭转向自己的丫鬟，“从明日起，你带着我们院里几个信得过的丫头，每日去大厨房‘帮忙’。不是真让你们去做粗活，是去‘看’，去看每日采买的食材种类、数量、品质，去看厨房的管事婆子们是如何分配调度，特别是冯氏和沈玉瑶院子里的份例。记住，多看，多听，少说，回来事无巨细，都要告诉我。”
“是，姑娘！”碧荷用力点头，眼中燃起斗志。她知道，姑娘这是要开始真正地反击了！
正院，禁足中的冯氏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脸颊高肿未消，嘴角淤青，头发散乱，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蛇，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不甘。沈玉瑶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眼中除了怨愤，更添了一种扭曲的疯狂。
“娘！我们就这么算了吗？！”沈玉瑶的声音尖利刺耳，“沈玉昭那个贱人！她害得您被父亲毒打禁足！害得我失去自由！还夺了管家权！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病秧子！她凭什么得到陆世子那样的维护？！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闭嘴！”冯氏厉声呵斥，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眼神却更加阴鸷，“算？怎么可能算了！那个小贱人，还有那个苏家来的老虔婆，我定要她们生不如死！”
她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算计：“管家权？哼！她以为那是什么香饽饽？那是催命符！沈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外面欠着一屁股债，里面人心惶惶！她沈玉昭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管家？那些管事婆子，哪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张嬷嬷、李管事那几个，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手里都捏着府里的把柄！只要稍加挑拨……”
冯氏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瑶儿，你附耳过来。”
沈玉瑶连忙凑近。冯氏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去，想办法联系上张嬷嬷，告诉她，沈玉昭要查账，要清点库房，还要核对采买……让她知道，她们以前捞的那些油水，都要被翻出来了！沈玉昭心狠手辣，连我这个当家主母都敢往死里整，更不会放过她们这些下人！让她们……给沈玉昭找点‘麻烦’，越大越好！最好是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让老爷彻底厌弃她！至于怎么做……让她们自己想办法！事成之后，我许她们的好处，翻倍！”
“还有，”冯氏眼中毒光更盛，“沈玉昭不是身体‘虚弱’，靠着那个姓白的医女调养吗？哼！药罐子里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让她这病，永远也好不了！或者……让她那张脸，出点‘意外’？”她阴冷地笑着，仿佛己经看到了沈玉昭凄惨的下场。
沈玉瑶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娘！您放心！女儿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沈玉昭那个贱人，还有那个陆沉舟……他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沈玉昭掌家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大厨房。
碧荷带着几个小丫头“帮忙”了几天，果然发现了猫腻。
每日采买的鲜肉、鱼虾、时令蔬菜，账面上记录的数量和品质都极好，但实际送到厨房的，要么短斤缺两，要么以次充好。新鲜的猪肉变成了隔夜的，活蹦乱跳的鱼虾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水灵灵的青菜蔫了一半。而厨房管事张嬷嬷（冯氏的心腹之一）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示负责采买的李管事（冯氏另一个心腹）：“大小姐身子弱，吃不了多少，有些东西意思到了就行，别太较真，省下的……大家都有份。”
更过分的是，冯氏和沈玉瑶院里的份例，却总是最好的，甚至远超定例。碧荷亲眼看到，本该是沈玉昭份例里的一盅上好的血燕，被张嬷嬷悄悄换成了普通的银耳羹，而那盅血燕，则被一个小丫头偷偷送去了沈玉瑶的院子！
沈玉昭看着碧荷愤愤不平的汇报，脸上并无多少怒色，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果然开始了。冯氏的爪牙，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给她下马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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