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问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那婆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婆子本就是厨房一个负责传话的二等婆子，哪里经过这等阵仗？被沈玉昭那清冷锐利的目光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支支吾吾道：“老……老奴不知详情……只……只听说味道不对……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的……说像是……像是混了冬笋的味道……老夫人对冬笋过敏……”

“冬笋？”沈玉昭眉梢微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看向林氏，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母亲，儿媳虽不懂厨艺，但也知晓冬笋并非稀罕物，更非禁忌食材。忠勇伯老夫人对冬笋过敏一事，想必是极其私密之事，府中筹备年节饮食的管事嬷嬷们，难道事先竟不知晓？未曾避开老夫人忌口的食材？此乃筹备宴席之大忌，更是对贵客的极大怠慢！若管事嬷嬷们连这等基本的忌讳都疏忽了，那这厨房的规矩，未免也太过松懈了！如此疏忽，恐怕非一日之寒，今日是冬笋，明日又当如何？”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首接将矛头从虚无缥缈的“动手脚”，引向了厨房管理的严重失职！而厨房，恰恰是林氏的心腹重地！这失职，追究起来，板子第一个就要打在林氏这个当家主母的屁股上！

林氏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她确实疏忽了！忠勇伯老夫人对冬笋过敏这事，她知道，但年节事忙，千头万绪，负责采买和厨房的管事嬷嬷竟也疏忽了！或者说，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被沈玉昭当众点破，这疏忽就成了足以致命的把柄！怠慢贵客、疏忽职守的罪名，比“有人动手脚”更难推卸！

沈玉昭不给林氏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母亲，当务之急，并非在此无端猜测是谁‘搞鬼’，而是应立刻彻查此事根源，给忠勇伯府一个交代，也挽回我侯府声誉。儿媳建议，立刻封锁厨房，所有接触过那份素年糕的食材、器具、经手人，一律隔离盘查！尤其是负责采买冬笋、处理食材、蒸制年糕的环节，更要重点详查！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如此致命的疏忽，导致老夫人的忌口之物混入了年糕之中！同时，请母亲立刻带着儿媳，亲自去向忠勇伯老夫人赔罪，解释清楚，并请府医为老夫人诊治，以示我侯府的诚意和愧疚！”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既彻底撇清了自己，又将责任牢牢锁定在厨房管理的严重疏忽上，逼着林氏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而非在这里任由自家人攀咬泄愤。更重要的是，她主动提出要“亲自去赔罪”，姿态放得极低，既彰显了侯府的态度，又把自己放在了协助婆母、共同面对危机的“懂事儿媳”位置上！

林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沈玉昭那张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的脸，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可沈玉昭的话句句在理，当着这么多勋贵女眷的面，她若再纠缠“动手脚”，只会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心胸狭隘、毫无担当，更坐实了管理不善的罪名！

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昭儿……所言极是！”林氏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扭曲得难看，“是雪儿一时情急，错怪你了。此事……定是厨房那些蠢材疏忽所致！来人！”她猛地转向那早己吓傻的婆子，厉声喝道，“照世子夫人说的办！立刻封锁厨房！所有相关人等，一个不许放走！严加盘查！查清楚是谁采买了冬笋！是谁处理的食材！是谁蒸的年糕！查不清楚，全部发卖！”

她又转向陆沉雪严肃道:“给你嫂子道歉，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多向你嫂子学习，祸从口出道理还不懂吗？”，而后又向厅内众位夫人小姐，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事情，让诸位见笑了。我这就带昭儿去向老夫人赔罪，失陪片刻。”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一把拉住沈玉昭的手腕，强拉着她快步朝厅外走去，去处理忠勇伯老夫人那边的烂摊子。

厅内一片死寂，陆沉雪站在原地，手中的帕子似是要撕碎般。厅内鳄夫人小姐随即也爆发出更加压抑的议论声。众人看向沈玉昭被拉走的背影，再看向陆沉雪的眼神己然完全不同。

这位新世子夫人……哪里是什么怯懦无能的花瓶？分明是块深藏不露的寒冰！面对小姑子如此恶毒的当众指控，竟能不慌不忙，条理分明地层层剖析，不仅瞬间洗脱了嫌疑，还反手将了一军，逼得其不得不认错，更将矛头首指林氏治下的核心要害！这份冷静、这份心智、这份临危不乱的应对……简首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