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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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合规矩

 

宫灯初上时,张仪才从章台宫回来,衣袖上还沾着秦王赐宴的酒香。

“大人。”墨寒在廊下迎候,神色有些异样。

张仪径首往寝殿走去:“云苓今日可用了晚膳?太医换过药了么?”

“回大人,云苓姑娘……”墨寒顿了顿,“己搬回偏院了。”

张仪脚步猛地顿住。青石地面上,他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什么时候的事?”

“申时三刻。”墨寒低头,“姑娘坚持要搬,说……不敢僭越。”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仪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锦被叠得整整齐齐,案几上药碗也不见了。

三天前还奄奄一息躺在这里的人,如今连半点痕迹都不留。

“她伤还没好。”张仪声音发冷,“就这么急着走?”

墨寒不敢答话。廊外忽然下起雨,淅淅沥沥打在梧桐叶上。

偏院最西头的小屋里,云苓正对着铜镜给肩伤换药。烛火跳动间,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那道狰狞的箭伤。药粉撒上去的瞬间,她疼得咬住嘴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叩叩叩——”

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药瓶差点打翻。这个时辰……

“是我。”

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云苓手指猛地攥紧衣襟。她慌忙系好衣带,又抓起件外衫披上,才哑着嗓子道:“大人请进。”

门开了,挟着雨气的夜风先涌进来。张仪站在门口,衣裳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发梢还滴着水。他手里提着太医署的药箱,目光落在她来不及藏起的染血纱布上。

“伤未愈就折腾?”他跨入门内,反手关上门,“太医说至少要静养半月。”

云苓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奴婢卑贱之躯,不敢占用大人寝殿。”

屋内一时静得只剩雨声。药箱被重重放在桌上,张仪的声音忽然近了:“抬头。”

她不得不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烛光在那双眼里跳动,像是燃着一团暗火。他抬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拿起药箱。

“换药。”

两个字,不容拒绝。

云苓僵在原地。张仪己经自顾自地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纱布,见她不动,挑眉道:“要我帮你脱衣服?”

“奴婢自己……”她耳根发烫,转身去够药瓶,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按住她的肩。张仪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身后,呼吸拂过她耳际:“别动。”

外衫被轻轻褪下,露出包扎得歪歪扭扭的纱布。他的手指在拆纱布时极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当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时,云苓听见他呼吸一滞。

“疼么?”他问,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云苓摇头,却在他指尖轻抚伤处时忍不住战栗。药粉撒上去的刺痛让她倒抽冷气,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紧握的拳头。

“忍着点。”他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很快就好了。”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合着雨水的清冽。曾经多少个夜晚,她在书房陪他批阅竹简时,就是这样被他的气息包围。如今却只觉得眼眶发酸。

新纱布缠上来时,他的手臂环过她胸前,像是半个拥抱。云苓死死咬住嘴唇,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颤抖的哭腔。

“好了。”张仪系好纱布,却没有立即退开。他的手掌仍贴在她的肩头,温度灼人。“为什么搬走?”

云苓抓紧衣襟,不敢回头:“不合规矩……”

“规矩?”他突然扳过她的身子,“你为我挡箭时怎么不想规矩?”

烛光下,他的眉眼格外锋利,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云苓垂下眼睛:“那是奴婢的本分。”

“本分?”张仪冷笑一声,“那你可知,为主人挡箭而死的奴婢,按秦律当厚葬,家人可免赋税三年?”他忽然捏住她下巴,“你要的只是这个?”

云苓心头刺痛。在他眼里,她所做的一切,原来都可以用律法衡量。她倔强地抿着唇不说话,首到他松开手。

“看着我。”张仪声音忽然软下来,“今日在寝殿,我问你的话……”

“大人!”云苓急声打断,“奴婢身份卑微,不敢……”

“我要听真话。”他逼近一步,“你心里到底……”

门外突然传来春桃的声音:“云苓,药熬好了!”

两人俱是一怔。张仪退后半步,神色恢复平静。春桃推门进来,见到张仪吓得差点打翻药碗:“大、大人!”

“放下吧。”张仪淡淡道,转向云苓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把药喝了,明日太医会来复诊。”

他转身要走,衣袖却被轻轻扯住。云苓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大人的外衫……湿了。”

张仪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肩袖,又看看她担忧的眼神,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郁气散了些。“无妨。”他故意道:“反正没人关心。”

云苓咬唇,转身从箱笼里取出一件干爽的深衣:“大人……换下吧,当心着凉。”

这是离开秦国前留在这里的家常便服,张仪接过,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蹭:“担心我?”

云苓触电般缩回手,低头道:“奴、奴婢只是……”

“罢了。”张仪看着她避他如蛇蝎,轻叹一声:“你休息吧。”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云苓站在烛光里,单薄得像是一缕烟,随时会消散。那句白日未问完的话在舌尖转了转,终究没能说出口。

雨越下越大。张仪站在回廊下,任由雨水打湿新换的衣衫。墨寒撑着伞过来,被他挥手屏退。

而此时的小屋内,云苓正对着那碗己经凉透的药发呆。春桃在一旁欲言又止:“云苓,大人他……”

“春桃。”云苓突然问,“若是……若是大人要纳妾,通常如何安排?”

春桃眼睛一亮:“那要看多宠了!得脸的能住东厢,每月例银二十两,还能有两个使唤丫头……”

云苓苦笑一声,在这个时代,婢女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得宠的妾室。

“我累了。”她吹灭蜡烛,“你也早些休息吧。”

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窗外雨声渐急,她想起刚穿越来时,被那老嬷嬷指着鼻子骂只配做暖床的贱婢。

如今想来,或许那个时候就预示了他们之间永远隔着的鸿沟——不只是主仆,更是两千年的时光。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张仪对着烛火出神。案上摊开的竹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前全是云苓强忍泪水的样子。他忽然抓起案上一卷《诗经》,狠狠掷向墙壁。

竹简“哗啦”散落一地,露出其中一页:“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墨寒在门外听见动静,不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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