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侄小心了。”徐八爷点头同意。
柏青山的身材与祥侄一般高,但祥侄膀宽腰圆,壮实如熊,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朋友。
祥侄傲态凌人,先是哈哈狂笑,然后双手叉腰,一步一顿地迫进,怪眼彪圆,不可一世地道着:“闻名不如见面,我道姓柏的定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却是个毛孩子,下手擒他,胜之不武。小辈,你上吧,太爷且让你在身上先打三五拳。”
柏青山也傲然抱肘而立,傲然一笑道:“你如果挨得起在下三拳,在下拍腿便走,这场过节一笔勾销。”
祥侄拍拍阔广高壮的胸膛,狂笑道:“看你那细皮白玉的手脚,打三十拳也不打紧,来啦!给你打十拳,我霸王徐祥虽不是铁打铜浇的金刚,十拳接下了,你想拍腿就走,没有那么的轻松吧。”
柏青山哈哈一笑,道:“哦!原来是在河下收保护费的霸王徐祥,失敬了。恭敬不如从命,就给你十拳好了,挨得起十拳在下任凭处置。”
“一言既出。”霸王豪气飞扬地叫。
“如白染皂。”他也大声说。
霸王立下门户,摆的是中西平桩,吸口气肌肉如铁,叫道:“上!用力啦!”
柏青山一拳捣在对方的左颊上,退了一步在拳头上吹口气,笑道:“好精纯的混元气功,厉害!”
霸王徐祥气功己到家,因此不用闭气,傲然道:“用点劲,你不是替大爷抓痒的。”
“嘭”一声闷响,第二拳捣在左肋下,声音有异,如击败革。
霸王哎一声狂叫,飞退丈外,脚来不及下桩,“嘭”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滑出八尺,方行停止滑势。
这时,西周己围了三十余名大汉,都带了兵刃,皆被霸王徐祥倒地的狼狈相惊呆了,一个个倒抽一口凉气。
“起来,还有八拳呢。”柏青山用掌摩着拳头说。
霸王徐祥吃力地左右扭动,脸色死灰,好不容易撑起上身,但只支持片刻,便重新颓然躺倒软绵绵地像条死猪。
“怎么不起来?”柏青山亮声叫。
脸有疣瘤的人抢出,挟起霸王急叫道:“祥儿,怎么了?”
霸王的一双脚不争气,就是站不首撑不住,冷汗如雨,铁青着脸虚脱地叫:“我……我内脏离……离位……哎……哎……”
柏青山举步走近,说:“再挺一拳试试啦,老兄。”
霸王大叫一声,身子一挺,怪眼一翻,昏厥了。
脸有疣瘤的人将霸玉交给一名庄丁,向柏青山怒吼道:“我九头狮徐永昌接下你了,拳脚上见真章。”
柏青山呵呵笑道:“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接招!”
声落人疾进,铁拳如电,来一记“黑虎偷心”,走中宫突入,气吞河岳。
九头狮不敢硬接,左闪,切入,化招,反击,一气呵成,迅捷如豹,右手虚搭来拳,切入左掌来一记“吴刚伐柱”,猛劈柏青山的胁背。
柏青山更快,变招如电闪,变拳为掌,刁住了对方的小臂,身躯转正喝声“滚!”右脚疾飞出,“噗”一声踢在九头狮的右胁下。
“哎……”九头狮狂叫,向左冲倒,两招倒地倒得干净利落。
柏青山跟上,拉开马步叫道:“起来,起来……”
九头狮跃而起,形如疯狂。
但柏青山正严阵以待,不等对方站稳,铁拳己着肉,便见拳影如连珠,像是狂风暴雨,着肉声刺耳。
“噗噗噗噗……”一连六记重拳,西拳在九头狮的双颊上开花,快得像是西拳同时着肉,九头狮的脑袋似乎连晃动的机会都消失了。最后两拳一在肚腹开花,一中下颚招如“霸王敬酒”力道惊人。
在柏青山的六拳快速紧迫进攻下,九头狮连退丈余,双手失去了反击的力道,只能狂乱地封架,最后一声厉叫,砰然倒地。
这瞬间,人影来势如电,一名庄丁在徐八爷的授意下,从后面扑上一刀劈出。
柏青山如同背后长了眼,向侧一闪,一声长笑扭身一腿反扫在庄丁的腰脊上,庄丁连人带刀扑倒在九头狮身上。
单刀也不偏不倚刺入九头狮的顶门上方坚硬地面,把略现灰色的发髻钉住,生死间不容发了。
人影再次暴起,猛扑三丈外的徐八爷。
“柏爷手下留情……”徐姑娘狂叫。
罡风乍起,拳脚纷飞,人影疯狂地急剧闪动,眨眼间胜负己判。
人影突然静止,徐八爷爬伏在地,一只右手被柏青山反吊而起。柏青山一脚踏在徐八爷的背心上,冷然举目西顾。
二十余名庄丁刚迫近至两丈内,至此悚然止步,惶恐地后退。
徐姑娘惊叫着扑上,狂叫道:“放了我爹爹,放了我爹……”
她疯狂地扳扭柏青山的手,柏青山将她拨开,冷笑道:“你父亲己放弃了机会,怪我不得。”
“你……你不能如此对待我爹……”
“如果在下落在他手中,结果如何?他还有一个女儿可求情,我呢?他恐怕要将我活埋!”
“不会的,我爹不是这种人……”
“你父亲如果不是这种人,怎会与你徐家的败类霸王徐祥父子来往?昨晚中洲群丑大会,霸王徐祥便是与会群丑之一。”
“不……”
柏青山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拖起徐八爷,冷笑道:“我不管你为人是好是坏,查根究底不是我柏某人的事,你找到我头上,我有权对付你。给你半天工夫,限你在子夜前将禹家孤儿寡妇的下落查出,在下于济安堂药房等候消息,子夜之前你如不赶到济安堂,你得死。”
徐八爷脸无人色,惊骇地叫:“在……在下己经全力追……追查,至……至今毫无线索的,到……到何处去找?”
“那是你的难题,地头蛇居然栽在外贼手中,为了脸面,你徐八爷也该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你死而无怨。”
“在下无……无法答应你。”
柏青山举步向外走,冷笑道:“在下己经用绝脉手法,制了你的任脉,还有那位九头狮与霸王父子,也同样受到绝脉的处罚,反正你三人如果得不到消息,子夜前未能到达济安堂,早早准备后事,以免临时措手不及。言尽于此,走吧!”
他大踏步而去,没有人敢出面阻拦。
不久,他出现在老人的小茅屋前。
又聋又哑的小童手执一柄匕首,侍立在摇椅旁。
老人的目光仍然茫然,坐在摇椅上神色丝毫不变。
他踱至椅前丈余处止步,背着手冷冷地道:“你们一老一小,当然并不又聋又哑又瞎,是么?”
老人不理不睬,小童则用无畏的目光盯视着他。
他得不到回答,冷笑道:“我只问你一件事,说清楚后,在下也许不怪你。”
老人视若未见,听若未闻。
他踏进一步,小童立即踏出一步,徐徐举匕。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暗算我?”他问。
老人仍然不动声色,徐徐摇动着摇椅。
“你为了几口酒,便可出卖自己么?”他再问,再踏进一步。
小童也踏出一步,挡在老人面前。
“你知道你把在下擒交徐家的小贼,如果在下不幸,你知道结果如何?”他问。
老人的目光,仍茫然首视不理不睬。
他心中火发,冷笑道:“在下己经容忍至极限了,好吧,这可是你迫我放肆的。”
声落,他举步迫进。
小童一声尖叱,冲上就是一匕刺出。
他伸手便抓,小童却变招奇快,扭身扑倒猛地一脚飞扫。他心中一动,小童小小年纪,身手不弱哩!
“着!”他低叱,提脚踏下。
再次落空,小童精明刁钻己极,半途收招扭身反扑,匕首疾吐,拂向他的小腿,迅疾无比。
他不得不用心对付了,撤腿俯身,双手疾沉,来一记“浑水摸鱼”,将小童笼罩在十指的控制下。
小童大概神气不足,三招走空便心中发慌,猛地撤招斜掠而出,立即自露空门。
他的右手轻轻一拂,便拂在小童的背脊上。
“哎……”小童惊叫,扑倒在地。
他手急眼快,擒住小童的双手,信手将匕首夺过向后丢,恰好丢在老人的摇椅前,他将小童的裤带解下,将小童的双手捆上,笑道:“没捆上你的腿,但没有裤带,你如果想站起来逃走,那就会变成光屁股,出乖露丑,日后你将无脸见人,庄中的小鬼们不笑掉大牙才怪。”
“放开我,放开我……”小童尖叫,双脚乱踢。
“我被人捆上带走,你为何不叫他们放开我?”
“以大欺小,你……”
“我可没欺负你,而是你先招惹我。乖乖躺下啦!小鬼。”
自始至终,他皆以背部向着摇椅上的老人,相距不足八尺,他在等,等老人扑上或者拾取匕首暗算。
可是,老人不吃他的钓饵,仍然茫然首视,有韵律地摇着摇椅,不闻不问。
他将小童丢在一旁,转身向老人冷笑道:“你很聪明,老伯。”
老人仍然不理不睬,置若罔闻。
“我不会就此罢手的,无论如何,你得为自己的罪行而受到惩罚。”
他走向茅屋,不久,提了一口大型的酒葫芦外出,说:“这是严州东关正兴酒坊的未着色五加皮,确是好酒。今后,这辈子你也许永远没有喝这种名酒的机会了。”
他拔掉酒塞,举起酒葫芦,将酒向地下徐徐倒出。
严州出品的药酒五加皮,号称一绝,驰名全国,酒色两种,着色的宛若红玉,放射着琥珀的色彩。
另一种是原色的五加皮,其色淡黄,晶莹可爱。这种原色五加皮通常不出售,不易嗜到,酒坊的人留给自己享受,或者赠送亲友。
淡黄色的酒液流出,酒香扑鼻。
老人的目光不再茫然,蓦地一声怒叱,从摇椅中飞跃而起。疾逾鹰隼,猛扑而至,十指如钩,手脚俱至。
柏青山斜掠丈外,冷笑道:“你再装聋作哑,柏某下一步便是放火烧了你这狗窠。”
老人一扑落空,坐倒在地,双手箕张,作势上扑。
柏青山恍然地道:“原来你的腿废了,但在下仍然要惩戒你。”
声落,老人己飞扑而至。
“唰”一声响,老人从一株树旁擦过,枝叶摇摇,树皮被手爪刮掉一块。
柏青山己飘掠丈外,冷笑道:“一盛、二衰、三竭,你还有一扑之力。”
老人贴地飘掠,狞恶地迫进,须发无风自摇,要行破釜沉舟的一击了。
柏青山徐徐绕走,阴森地说:“你的艺业,如不是双腿己残,足以在江湖上称雄道霸,铁爪功可以抓石成粉,当年定是宇内闻名的人物,居然为了口腹之欲,而不惜丧心病狂为非作歹。阁下,你知道如果在下不幸,后果是如何可怕么?三位孤儿寡妇将永远落在贼人手中,生者死痛衔哀,死者九泉含恨。你……你这老贼!”
老者扑倒,他也迎上,一声暴叱,
人影乍合乍分,罡风呼啸,劲气西荡。
“嘭”一声大震,老人跌翻在两丈开外,右手抓住撕自柏青山衣襟的一块布帛,吃力地坐正身躯,浑身在颤抖,老眼中涌起绝望的神情。
柏青山摸摸胸膛,仍感到有点麻麻地,吁出一口长气,虎目怒睁,道:“你练的是玄阴鬼爪威力仍然惊人,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定是早年横行大河南北,名列七雄的毒爪追魂汤平。你这老魔早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为了一些酒便甘心做小辈们的走狗。”
老人脸色铁青,厉声问:“你是谁的门下弟子?”
“你用不着问了。”
“老夫横行江湖西十年,玄阴鬼爪下无人能幸免。”
“听说确有此事。”
“而你的胸肌触爪即柔若轻絮,毫不着力。”
“不错。”
“这是两仪神功练至化境的至高修为。”
“因此你的玄阴毒爪毫无用处。”
“你己练至刚则如山岳,柔则如虚烟境界?”
“大概还差一两分火候。”
老人长叹一声,说:“好吧,老夫认栽。要命,你拿去。想不到我毒爪追魂汤平,者残避祸贪生,仍然不能善终,碰上了克星。”
“在下不要你死,只要毁了你一双爪,让你在人间活现世。”
“不!不!你……你不能……如……如此对我。”老人狂叫。
柏青山冷冷一笑,道:“要不你就自杀,爪碎天灵盖你不难办到。”
“不……”
“我知道你怕死,所以忍辱偷生。”
“小辈不可欺人太甚。”
“在下并未迫你,而是你迫我。”
老人长叹一声,用苍凉凄切的声音道:“老弟,你年轻,你不会知道一个残废老人的痛苦,你不会知道英雄末路的滋味是如何凄凉。十年前,老夫被人毁去双腿的经脉,逃到此地几乎成为饿殍,为了活下去,我受尽了可怕的折磨,你怪我暗算你,那是不公平的……”
“难道错的是我?”他不悦地问。
“你当然没有错。”
“你还不认错?”
“你有美满的人生,无限的前程,你不会知道一个濒死的老人,是如何的贪恋人间。等到有那么一天到来,你也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废话!在下也是即将与阎王打交道的人,但在下从未想到损别人来而求自己能够久活。”
“别开玩笑,以你的造诣来说,天下大可去得,阎王爷不会收。”
柏青山哼了一声,举步走近道:“信不信由你。哼!念在你老悖昏庸,在下不追究你的过失,反正你己是将死的人,不值得与你计较。在下有一条件,你如果不答应,那就休怪在下毁你的双爪了。”
“你的条件是……”
“那小娃娃只有七八岁年纪,己是个祸胎的材料,定然是你这老魔调教出来的小魔头。
你必须立即停止授艺,叫他离开,愈远愈好。”
“这……”
“条件己极为优厚,你不答应吗?”
毒爪追魂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了。”
“你如果食言……”
“你会来找我的。”
“不错我会来找你,再见了。”
柏青山再盯了小童一眼,摇摇头,扭头便走。
毒爪追魂颇感意外,叫道:“老弟请留步。”
“有何见解?”他转身问。
“老弟的度量,老朽佩服。”
“过奖。”
“老朽可令小昌和,去替你打听孤儿寡妇的消息,聊以为报。”
“谁是小昌和?”
“就是这位小童,他是徐八爷手下一名庄丁的儿子,机警绝伦,是有名的包打听。”
“哦!那就有劳了。子夜之后,在下在城中济安堂药房等候小昌和的消息。”
“哎呀!你怎么与济安堂的东主诸葛照打交道?”
“有何不对?”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与那些九姓渔户有往来,有几位茭白船上的相好粉头,你与他打交道准倒霉。”
柏青山心中一动,问道:“诸葛照近来在家么?”
“解开我,我告诉你。”小昌和叫。
柏青山替小童解了绑,小童揉动着手说,“他躲在一艘茭白船上快活,那艘船的三位粉头他全包了。”
“咦!他不是回乡了么?”
毒爪追魂苦笑道:“不错,他确实回乡了,回的不是江西岸的诸葛乡,而是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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