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以自然两字作为罪证。”柏青山摇头道,又加上了一句话:“不能以揣测之词冤枉好人。”
“我能证明水鬼与山海夜叉的船,在前天傍晚时分在赵家码头停泊。”鱼鹰亮声道,己完全屈服了。
徐八爷不住苦笑,接口道:“掳走禹大嫂一家的主人,确是山海夜叉与水鬼一群九姓渔户小丑,前晚他们在诸葛东主处获得你们的船泊赵家码头的确讯,便派人登上你们的邻船,胁迫邻船离开以他的船插入待机。次日一早,再派人挟持船夫,引诱阁下离船,乘机将船掳走了,这件事在下己从码头的朋友口中查出经过,绝对可信。”
柏青山恍然,沉吟片刻,道:“只有一件不明,山海夜叉不是一首不曾离开红树湾么?”
徐八爷嘿嘿笑道:“山海夜叉的两艘船上,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坐镇那儿的是个假山海夜叉,而且今早即踪迹己不见,船上只有几个船夫与粉头,秃饺老郑就在那儿白等了半天,等到位蓝衣女郎携婢雇舟,再被你杀了个落花流水。”
“哦:这就不错了,目下咱们只需等他两人到来,便可证实啦!”
“阁下能否先替咱们解去禁制?”
柏青山一跃了地,笑道:“好,在下还得谢谢你们,并致歉意。”
“咱们认了。”徐八爷泄气地说。
柏青山抱拳一礼,笑道:“你们可以走了,在下不送啦。”
鱼鹰大惊,叫道:“柏兄,咱们己经认栽,而且己尽全力打听消息,阁下为何言而无信?”
“咦!在下为何言而无信?”
“咱们的禁制……”
“呵呵!你们根本没有受禁制。”
“什么?”徐八爷惊问。
柏青山背着手往复走动,在思索如何去追踪九姓渔户,信口道:“在下只在诸位的身上弄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法,午夜一过自会复原。柏某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你们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棍。何必用歹毒的子午绝脉手法制你们?万一你们有事耽搁不能前来应约,包不误了你们的性命?”
徐八爷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连八荒使者也查不出内情来,阁下这一手真绝。”
“咦!八荒使者在贵地么?”柏青山讶然问。
“不错,他入暮时分光临敝庄的,不久他要前来会你。”
“欢迎。诸位如果没有要事,可否一问候等九姓渔户到来。”
柏青山问。
众人也知道他预防走漏消息,为避免涉嫌,怎敢不留下?
“好,咱们一同等候他们到来证实此事。”贼丐首先表示意见。
“那么,谢谢诸位了。”柏青山沉静地说。
在他的心目中,似乎又露出一丝希望的曙光,那八荒使者乃是目下江湖中,辈高位尊的老前辈,姓于名乐天,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魔。据说这位老前辈曾经遍历八荒,走遍穷荒绝城,见识过无数千奇百怪的事,对医卜星相无所不精,如果请这人诊断中毒的情形,也许尚有一线希望哩。
但是,他也担了不少心事,万一这老家伙发起横来,说不定弄巧反拙,反而被老家伙所伤,岂不槽透?这些老孤独多多少少带有些神经质。乖戾任性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可能翻脸杀人,是吉是凶还难以逆料哩!
子夜将届,九姓渔户仍不见到来。
在城北囚禁禹大嫂一家的茅屋中,又是一番光景。
山海夜叉与水鬼在竹林湾逃得性命,对经脉被制的事将信将疑,身躯并无他状,但用劲奔跑久了些,用劲过度,便感到有点头晕目眩恶心而己。
两人不敢奔回藏匿处,怕被人追踪跟来了,在偏僻处躲至天黑,方取道过江奔向囚人的茅屋去。
两人一面摸黑前行,一面商量善后。水鬼为人机警,道:“姓柏的那么年轻,不可能练成子午绝脉奇技,咱们不上当。置之不理可也。”
“万一是真如何是好?”山海夜叉又心惊胆战地问。
“不会的,如果真被他制住,为何至今仍毫无征兆?”
“这……这是否太过冒险?”
“哼!咱们这种玩命的人,还怕什么风险?唉!后面好像有人。”水鬼放低声音说,扭头回顾。
身后鬼影俱无,但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心虚,风吹草动也会疑神疑鬼,黑夜中在草木森森的小径中行走,不怕才是违心之论。山海夜叉心中一慌,脚下立即加快。
水鬼也心中发毛,愈走愈快,远出三五里,只感到心跳加剧,眼前发黑,脚下一轻一重,难以支持。他往路旁一闪,扶住树干喘息着说道:“倦了,等一等再走。”
山海夜叉更糟,感到恶心欲呕,坐下说:“后面没……没有人,真的没……没有人。”
“本来就没有人。”水鬼故作从容地说。
“咱们怎办?”
“马上带了金珠与禹家三老小,连夜下航.”
“马上能走?”
“鱼鹰与秃蚊,必被柏小狗追得上天无路,因此水路十分安全,咱们必须赶快。”
“子午绝脉的事……”
“放心啦2保证你无事,快走!”
接近茅屋,水鬼发出一声咆哮,树影中闪出两个黑影,喝道:“站住!朋友。”
“我是老大,快传话下去。立即准备上船,上快艇。”水鬼低叫。
两人一面走,一面召集伏桩交待各项准备事宜。在屋前召来了西名得力助手,分派各人收拾行囊,以及西艘快艇如何延敌,如何吸引外人的注意。真正下航的船只有两艘,带了禹家三老与夺来的金珠,连柏青山的辟邪剑也准备带走,虽则这把剑并无用处,也许可卖上三五十两银子:一般说来,两人相当失望的,夺来的金珠宝玩并不值十万两金银,最高的估计也只值万余两银子而己,而且脱手不易,必须到杭州去换金银,得冒相当风险。
分配停当,打发众人离开,水鬼首先开柴门,突然僵住了。
俘虏不见了,负责看守的两名大汉、僵卧在血泊中,咽喉己被割断,刀尚在鞘,全无挣扎的痕迹。
把守后门的一名爪牙,被倒吊在梁上,脑袋分了家,血仍在向下滴,地面是一滩血,尸体不住摇晃,一看便知死去不久。
“哎呀!”山海夜叉惊叫,扭头便跑。
一名小贼急冲而入,想查看两名同伴是否还有救。
灯光幽暗,谁也没留心厅堂中所牵的一根线。小贼的手臂一触弦线,线无声而断,壁间却“啪”一声暴响。一支五寸小弩飞射而出,恰好贯入小贼的右胸。
“啊……”小贼狂叫,跟舱止步伸手猛掏小弩射入处,向侧扭倒。
水鬼大骇,急返大叫道:“快退,里面恐怕还有埋伏,先包围再说。”
二十余名小贼将茅屋围住,如临大敌。
数名小贼在水鬼的指挥下,开始拆除茅屋的后壁,钻入两名小贼至房中搜寻俘虏,哪有半个人影,里面专门看守金珠的两名小贼,背上皆挨了一剑。金珠自然也失了踪。
正在乱中,远处突传来了一声令人心惊胆跳的长号。
所有的人皆心胆俱寒,有人己开始溜走。
“去两个人看看,叫声从河湾的小径方向传来的。”水鬼沉着地叫。
山海夜叉在一旁发抖,恐惧地说:“恐怕是……是姓……姓柏的来了。”
“胡说!他在城里等咱们呢。”水鬼心中发毛硬着头皮说。
不久,跟去的两个人狂奔而回,老远便狂叫道:“不好了,钱三哥十六个人,全都被人杀死了。”
水鬼心向下沉,魂飞天外,魂散九霄,发疯般狂叫着向小径奔去。
山海夜叉急起便追,后面接二连三跟上来六个人。其他的腿上抹油一哄而散,大限来时各自飞,机警的人皆不敢跟着他两人走,以免受到池鱼之灾。目下俘虏不见了,费尽心机花了可怕的代价,所夺来的十万金珠也失了踪影,发财无望,陪死却大有可能,再不各自奔前程,岂不太傻了?
那位叫钱三哥的人,正是水鬼的三弟,兄弟骨肉连心,怎不令他发疯?只奔出百十步,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哭,令人闻之惊心动魄,毛骨悚然。
山海夜叉汗毛首竖,惊叫道:“有鬼!有……鬼……”水鬼向前狂奔,不顾一切,一脚高一脚低全力狂奔。
“吱利利……”鬼啸声渐近。
后面跟来的六个人不住发抖,脚下一慢,六个人挤成一团.慢慢聚拢向前走。
山海夜叉不知所措,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上?
“吱利利……”鬼啸声发自眼前。
水鬼神智一清,依然而惊,脚下一慢。
白影乍现,十余步外路旁突然幻现一个白色的朦胧鬼影。
“吠!”水鬼厉吼,拔出分水刺疯狂前冲。
朦胧的白影一闪不见。“喳”一声响,水鬼的分水刺刺入一株树干。
山海夜叉魂飞天外,扭头便跑。
水鬼全力拔刺,突觉剑气着体,树后伸出一把长剑,轻而易举地刺入他的小腹。
“嗯……”他叫,向前一步,扑在树干上。
树后,白影向侧飘浮,一闪即逝。
他支撑不住,仰天发出一声厉嚎,滚倒在地面上挣扎。
逃走的山海夜叉听到了厉号声,心胆俱裂,腿下一紧,恨不得多生出八条腿,自顾自的逃生去了,生死关头,各自为计,他顾不了其他的人了。
“吱利利……”后面鬼啸刺耳。
冲过六名同伴,他发狂般飞逃。逃出五六十步,后面六同伴发出了濒死的厉号声,令他胆裂魂飞,口中不住念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佛祖保佑神灵庇佑……”
一口气向南逃出三西里,只觉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心头作恶,突然脚下失稳,向前一栽,“砰”一声跌了个晕头转向,蓦尔昏厥。
一觉醒来,繁星在天,夜凉如水,抬头找到紫微星与北斗星,悚然地道:“三更到了,天哪!我得去找他,神灵庇佑,但愿还来得及。”
到了北门,他飞越城关,听到了三更三点的更鼓声,心中狂叫道:“完了,晚了……”
他不死心,仍奔向济安堂药房。
厅堂中,柏青山等得心焦,听到三更三点的更鼓声,他失望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时辰己过九姓渔户不会来了,谢谢诸位帮忙,在下告辞。”
徐八爷眉心紧锁,说:“柏兄知道九姓渔户的藏匿处么?”
“在下会找到他们的。”
“兄弟不才,愿领柏兄前往一行。”
“这……”
“柏兄,这就走。”、“真不好意思……”:“柏兄不必客气,兄弟不是记恨的人,昼间兄弟也多有不是。”
“砰”一声大震,大门被撞开,门口站着浑身汗透,脸色如厉鬼的山海夜叉,摇摇若坠地把住门扇,声嘶力竭地叫道:“饶……我,我……我……”话末完,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
柏青山大喜,将人拖至凳旁,略一察看,找来一盆冷水,向:山海夜叉的头面泼去。山海夜叉猛地一震,突然苏醒。
“说!禹家三老少在何处?”柏青山大声问。
山海夜叉浑身脱力,躺在水湾中像条死狗,久久方说:“被……被你救……救走了,何必再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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