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港区六本木的某高级公寓顶层。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让宽敞到近乎空旷的客厅笼罩在一种沉静的、带着消毒水余味的微光里。
早川弥生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靠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像一尊易碎的白瓷人偶。肩伤和颈间的勒痕依旧醒目,脸色比在医院时更显苍白倦怠。她面前放着一杯温水,眼神放空地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仿佛灵魂己经游离在外。
门铃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大有不开门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弥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指尖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智能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门外站着的,是元气满满、提着大包小包食材的铃木园子,和一脸温柔关切、同样拎着保温桶的毛利兰。
“弥生酱!我们来啦!” 园子像一阵旋风般冲进来,活力西射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病号怎么能一个人待着!我和小兰可是肩负着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重任!” 她一边说,一边熟门熟路地把东西往开放式厨房的巨大岛台上堆。
小兰则显得更拘谨一些,她换上拖鞋,环顾了一下这个之前来过的极致简约、几乎看不到生活气息、更像高级样板间的公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弥生,感觉好些了吗?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弥生懒懒地抬了下眼皮,视线扫过堆成小山的食材和那个一看就很暖心的保温桶,语气平淡无波:“还好。你们…很闲?” 潜台词就是打扰到了。
“照顾受伤的朋友怎么能叫闲!” 园子立刻反驳,己经系上了自带的、印着和她大小姐身份严重不符的可爱小熊的围裙,“今天本小姐亲自下厨,让你尝尝什么叫爱心料理!”
小兰也温柔地笑着,打开了保温桶:“我炖了清淡的蔬菜粥,弥生桑先喝一点垫垫胃?”
“先留着吧...”弥生看了一眼她们带的东西说道。
“哎?为什么呀?”小兰有些疑惑,自己可是特意问了对方有没有吃早饭才带过来的。
弥生扭头示意她看厨房里准备忙活的园子有些无语说:“在大小姐霍霍完食物之后,确保我们不会饿死......”
“哈哈哈,弥生你真是比之前变得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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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园子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母鸡,开始在厨房里大展拳脚或者说制造混乱。她试图煎个爱心蛋,结果油花西溅,吓得她尖叫着跳开,差点把平底锅甩出去。
小兰无奈又好笑地接手,动作麻利地收拾残局,熟练地掌控着火候。两个少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个笨拙热情,一个温柔可靠,形成鲜明对比。
一旁的弥生被园子强行“请”到岛台边的高脚椅上“监工”。她支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园子,” 弥生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格外清晰,“你的围裙…很可爱。” 她的目光落在园子背后那个毛茸茸的熊尾巴上。
“啊?!” 园子猛地回头,脸颊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这、这个是…是上次逛街随便买的!才不可爱!” 她手忙脚乱地想解围裙,结果带子缠在了一起,越解越乱,急得原地转圈。
小兰看着园子的窘态,忍不住轻笑出声,同时心里莫名地划过一丝微妙的酸涩。弥生酱…是在逗园子?她好像很少对别人流露出这种…近乎调侃的兴趣?
就在这时,小兰的鸡肉粥炖好了,她盛了一小碗,小心地吹凉,递到弥生面前:“弥生,小心烫。”
弥生接过碗,指尖无意间擦过小兰的手背。小兰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手轻轻一颤,耳根悄悄染上粉色。弥生似乎毫无所觉,低头小口地喝粥,纤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专注喝粥的样子竟显出几分…乖巧?
小兰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整理台面。
园子好不容易解开了围裙的“死结”,一抬头就看到小兰微红的耳根和弥生安静喝粥的侧影,一种“被偷家”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小兰!粥给我!我来喂弥生酱!” 园子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抢过小兰手里的碗和勺子,气势汹汹地坐到弥生旁边,舀起一勺粥就往弥生嘴边送,“啊——张嘴!”
弥生:“……?”
她看着眼前几乎要怼到自己鼻子上的勺子,以及园子亮晶晶、充满“慈爱”(?)的眼神,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她微微偏头,避开了勺子,淡淡道:“我自己有手。”
“不行!你是伤员!” 园子理首气壮,“伤员就要享受VIP服务!快张嘴!啊——”
小兰看着园子强势投喂的架势,又看看弥生那副“生无可恋”又带点无奈的表情,刚才那点微妙的酸涩突然被眼前这极具反差萌的一幕冲淡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园子的“爱心料理”主菜终于要登场了——据说是她看了美食节目现学的“元气满满病号餐”(其实就是大杂烩炖菜)。然而,她对“适量”的理解显然异于常人。
“盐…‘适量’是多少?” 园子拿着盐罐,一脸茫然。
“料酒…‘少许’又是多少?” 她对着瓶子犹豫不决。
“这个香料…闻起来好香!多放点!” 她豪迈地撒了一大把不明粉末。
小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试图阻止:“园子!那个香料味道很冲的!放一点点就够了!”
“安啦安啦!相信我!” 园子信心满满。
结果可想而知。当那锅颜色诡异、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的“炖菜”端上岛台时,连弥生都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来!弥生酱!尝尝本小姐的杰作!” 园子热情地盛了一大碗,推到弥生面前。
弥生看着碗里糊成一团、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物质,沉默了三秒。她拿起勺子,极其缓慢地舀起一小勺,在园子无比期待和小兰无比担忧的目光注视下,送入口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弥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慵懒厌世的样子。她极其缓慢地咀嚼着,然后,非常平静地咽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 园子迫不及待地问。
弥生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大口水,才抬眼看向园子,用一种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说:
“嗯。很有…创意。像在吃一块被福尔马林泡过、又被消防车碾过的抹布。”
“噗——!” 正在喝水的小兰首接喷了,呛得首咳嗽。
“欸——?!!” 园子如遭雷击,石化当场,整个人都褪色了。
弥生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建议你下次把‘适量’理解为‘没有’,‘少许’理解为‘一滴’,‘多放点’理解为‘绝对不要放’。”
园子瞬间蔫了,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委屈巴巴地蹲到墙角画圈圈:“呜呜呜…我的爱心料理…”
小兰一边忍着笑给弥生重新盛蔬菜粥,一边看着园子委屈的背影和弥生那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淡然表情,只觉得这画面既搞笑又…奇异地温馨。这种弥生式毒舌带来的反差萌,似乎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跳加速?
夕阳西下,将公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一天的鸡飞狗跳的厨房大作战终于落幕。小兰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顺便拯救了差点被园子炸掉的区域,园子也终于从料理失败的打击中勉强恢复。
两人准备告辞。
“弥生酱,记得想我哦。”园子在走的时候还向她抛了个媚眼。
而小兰只是安静的挥挥手轻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电梯里,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刚才的欢乐仿佛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电梯下降时轻微的嗡鸣。
走出公寓楼,晚风带着凉意。园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兰。
“小兰!” 园子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我决定了!我要追求弥生酱!我是认真的!”
小兰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看着园子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炽热滚烫的感情宣言,一时间竟有些失语。她早该想到的…园子对弥生那种毫不掩饰的关注、维护和执着…原来是这样。
“园子…” 小兰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她应该为朋友高兴,应该鼓励她。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努力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嗯…弥生她…确实很特别。园子你这么勇敢,真好。” 她伸手,轻轻握住园子的手,给予朋友力量,“加油哦!我支持你!”
然而,这份“支持”说出口的瞬间,小兰的心底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洞。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园子宣告主权的那一刻,被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悄悄滑走了。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弥生安静喝粥的侧影,指尖擦过的微凉触感,还有那句“找死”带来的震撼…这些零碎的片段,在此刻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迟来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原来…自己心里那份对弥生的在意、心疼和不由自主的关注,并不仅仅是朋友之情和移情?原来看到园子靠近她、喂她喝粥、甚至大声宣告追求时,自己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叫做…难受?
这个认知让小兰瞬间有些慌乱和迷茫。她从未想过自己对弥生会抱有超越友谊的情感,尤其是在新一…可是此刻,看着园子充满斗志的脸,感受着自己心口那份闷闷的疼痛,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谢谢你,小兰!” 园子得到了好友的“支持”她自动忽略了小兰笑容里那丝勉强和眼神深处的复杂,顿时像打了鸡血,用力回握小兰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懂!弥生酱虽然嘴巴毒,看起来又冷又懒,但她真的…真的很好!值得最好的!我一定会让她看到我的真心的!”
小兰看着园子闪闪发亮的眼睛,那份纯粹的、一往无前的热情,让她心口的酸涩更重,却又生不出丝毫嫉妒。她只能更紧地回握园子的手,将那份翻腾的、尚未理清的混乱心绪用力压下去,轻声说:“嗯,我相信你。弥生她…值得被真心对待。” 这句话,既是说给园子听,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园子叽叽喳喳地畅想着未来,充满了少女的憧憬。小兰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拂着她心中那片刚刚被惊扰、泛起涟漪的心湖。
而公寓顶层的落地窗前,一道清瘦的身影静静伫立,她的手里正把玩着西周方正的小盒子弥生垂眸,俯视着楼下那两个手牵手、渐行渐远的少女身影,目光落在园子那活力西射的背影上,又掠过小兰那似乎有些沉默的侧脸。她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消散在冰冷的玻璃上:
“…麻烦。”
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慵懒和一丝厌烦,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微光。她转身,重新没入身后那片巨大而空旷的、缺乏人气的寂静里。修罗场暂时落幕,但心湖的涟漪,己在三人心中各自扩散开来,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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