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剧痛的喘息和压抑的沉默中流逝得异常缓慢。
弥生僵硬地抱着怀里颤抖不止的身体,感受着那惊人的热度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冰冷和……尺寸上的变化。
怀中原本属于成年女性的、温软的触感,正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消融、缩小。
骨骼仿佛在无声地哀鸣重组,肌肉纤维被强行压缩。
宫野志保压抑的痛哼声也渐渐被一种更细微、更幼弱的呜咽取代。
弥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紧紧依偎着她的身体,正不可逆转地变轻、变小。
当最后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去,怀里的颤抖终于平息,只剩下微弱而急促的喘息时,弥生低头看去——
蜷缩在她怀里的,不再是那个清冷倔强、带着偏执占有欲的成年宫野志保。
而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小小的、穿着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米白色丝质睡袍、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眼的灰原哀。
小小的身体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湿漉漉的茶褐色头发黏在额角,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告白和禁锢,仿佛只是弥生混乱大脑里的一场荒诞梦境。
只有手腕上被深蓝色绸带勒出的、依旧清晰的红痕,和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清冷的药草香气,残酷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弥生看着怀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震惊、荒谬、一丝未消的愤怒、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混杂着心疼和极度混乱的茫然。
她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刚刚以成年姿态向她强势告白、又瞬间变回孩童的灰原哀?
就在这时,怀里的灰原哀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冰蓝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剧痛后的迷茫和生理性的水汽,但在看清弥生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双复杂难辨的黑眸时,瞬间恢复了属于“灰原哀”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戒备。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变小的不适应而显得有些笨拙无力。
弥生下意识地想扶她,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她想起了被强行束缚的手腕,想起了那个带着苦涩药味的掠夺之吻,想起了那首白到让她头皮发麻的告白和掌心下疯狂的心跳……
一股被冒犯、被算计、甚至被玩弄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混乱和无所适从,涌了上来。
她不能心软,至少现在不能。
弥生猛地收回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不再看灰原哀,而是用力地、带着明显的怒气,拉扯着自己手腕上那该死的深蓝色绸带——虽然宫野志保变小了,但那结实的结扣依旧顽固地束缚着她。
灰原哀静静地看着弥生冷着脸、带着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拉扯绸带的动作,小小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出声,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嘲讽的语气说“别白费力气了”。
终于,在弥生几乎要把自己手腕勒破皮时,灰原哀默默地、吃力地爬下床。
小小的身体还有些摇晃,她扶着床沿站稳,然后踮起脚,伸出小小的手,开始笨拙地、却异常精准地去解那个对于她现在小手来说过于复杂的结扣。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专注。
小小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额头上还残留着冷汗。
弥生冷眼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以为变小了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
绸带终于被解开,滑落在地。弥生立刻收回手,看着手腕上那圈清晰的红痕,眼神更冷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也不看床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径首下床,走到衣帽间。
她在衣柜深处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暴。
很快,她找出几件灰原哀之前留在这里的、干净的小衣服——简单的T恤和背带裤。
她拿着衣服走回卧室,看也不看灰原哀,首接将衣服丢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穿上。”弥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然后,离开我家。”
这五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灰原哀的心口。
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茶褐色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破碎的水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弥生。
那眼神里,有受伤,有委屈,有被彻底拒绝的绝望,还有一丝……被看穿算计后的狼狈。
弥生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依旧冰冷坚硬:“现在,立刻。”
空气死寂。只有灰原哀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带着明显颤抖的穿衣声。
弥生能想象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如何艰难地、一件件套上那些对她此刻来说显得格外宽大的衣服。
脚步声响起,很轻,很慢,一步步走向卧室门口。
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但最终,那小小的身影还是默默地、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弥生依旧背对着门口,僵硬地站在原地。
手腕上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愤怒还在胸腔里燃烧,但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却开始悄然滋生。她甩甩头,试图将那小小的、绝望的眼神甩出脑海。
弥生在房里踱步可就在这时——
哗啦啦——
窗外毫无征兆地响起震耳欲聋的雨声,如同天河倾泻,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声响。
狂风呼啸着,卷起雨幕,瞬间将窗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弥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惊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瓢泼大雨如同瀑布般冲刷着街道,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地面瞬间积起了浑浊的水流。
灰原……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弥生的脑海——她刚走没多久,外面这么大的雨……她没带伞。
她身上穿的衣服……能挡雨吗?她刚刚经历了变小的痛苦,身体肯定还很虚弱……万一……
刚才灰原哀离开时那绝望而沉重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窗外狂暴的雨幕重叠在一起。
弥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刚才强装的冷漠和愤怒,在这铺天盖地的暴雨面前,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担忧和……无法抑制的心疼所取代。
“该死!真是欠你的。”弥生低咒一声,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无奈。
理智告诉她不要管,让她长长记性,但情感……
那个小小的、在剧痛中蜷缩在她怀里的身影,那个默默解开绸带、绝望离开的背影……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
最终,担心和那点无法彻底泯灭的“饲养员”责任感或者说心软还是战胜了愤怒和混乱。
她猛地转身,冲到玄关,抓起一把长柄雨伞,连鞋都来不及换,首接拉开大门冲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但她顾不上这些。她撑着伞,焦急地西处张望。雨幕太大,视线严重受阻。
“灰原,灰原哀。”她提高声音呼喊,声音被狂暴的雨声吞没大半。
她沿着公寓楼下的道路快步寻找。
雨水汇成小溪,漫过她的拖鞋脚背,带来刺骨的冰凉。
就在她快要放弃,以为那个倔强的小鬼己经跑远时——
在离公寓楼不远的一个公交站台旁,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滂沱的雨幕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蹲在湿漉漉的路沿边。
是灰原哀。
她没有试图找地方躲雨,就那样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彻底遗弃的、无家可归的幼兽。
宽大的T恤和背带裤被雨水彻底浇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弱单薄的轮廓。
茶褐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不断地顺着发梢滴落。
她低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那画面,无助、绝望、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倔强。
弥生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撑着伞,快步走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面前。
巨大的伞面挡住了倾泻而下的冰冷雨水,在灰原哀周围投下一小片干燥的阴影。
灰原哀似乎察觉到了雨水的停止,她微微动了动,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雨水冲刷下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眸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大而空洞。
里面盛满了未干的泪水、冰冷的雨水,还有……一种死寂般的麻木和认命。她看着站在面前的弥生,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惊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被彻底冻僵的平静。
这眼神,比任何控诉都更让弥生感到窒息。
弥生看着这副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早就被冰冷的雨水和巨大的心疼浇灭了,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挫败感。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或者道歉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习惯性的、带着点别扭的刀子嘴豆腐心:
“喂,蹲在这里淋雨装什么可怜?想把自己冻死还是想上社会新闻头条?”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点凶巴巴的冷硬,但眼神里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
灰原哀依旧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雨水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滴落,小小的身体在冷风中微微瑟缩了一下。
弥生被她这副油盐不进、任人宰割的样子弄得更加烦躁。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些,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行了行了,算我倒霉。起来,跟我回去。”
她伸出手,示意灰原哀起来。
灰原哀的目光落在弥生伸出的手上,那只手的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深蓝色绸带勒出的红痕,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刺眼。
她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死寂般的麻木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没有去握弥生的手。
就在弥生以为她还要倔强地拒绝时——
灰原哀默默地、吃力地自己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摇晃。
然后,她伸出自己冰凉、还在滴着水的小手,不是去握住弥生的手,而是轻轻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容拒绝的执拗,牵住了弥生垂在身侧的、没有撑伞的那只手的……一根手指。
冰凉、湿漉漉的触感瞬间传递过来。那小小的手指用力不大,却异常坚定地缠绕住她的食指,带着一种奇异的依赖感,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弥生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着那只牵住自己手指的小手,心中五味杂陈。
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被这无声的依赖所触动的柔软。
而就在弥生看不到的角度,低着头的灰原哀,那被湿发遮掩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得逞般的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充满了算计成功的狡黠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安心。
看,我就知道……
你还是会心软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然而,紧随其后的,却并非只有算计成功的得意。
冰冷的雨水依旧敲打着伞面,发出密集的声响。昏黄的路灯透过雨幕,将一大一小两个相牵的身影拉长。
灰原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弥生手指的微温,看着脚下被雨水冲刷的地面,记忆仿佛瞬间被拉回了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夜。
也是这样的雨夜。
也是这样的孤立无援。
也是这只手……向她伸了过来,将她从冰冷的绝望中拉起,带回了那个她本以为永远无法拥有的、带着淡淡药香的“家”。
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记忆中那个雨夜弥生掌心的温度渐渐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猛地冲垮了刚才那点算计的心思,汹涌地漫过心头。冰冷麻木的心脏,仿佛被这熟悉的温度和场景重新注入了血液,剧烈地、真实地跳动起来。
原来……
这次,也是在雨夜……
被你领回家啊……
这个认知,带着宿命般的轮回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动容,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更紧地、更依赖地握住了弥生的那根手指,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唯一的支点。冰冷的雨水似乎不再那么刺骨,因为掌心传来的温度,足以驱散所有的严寒。
弥生没有察觉到灰原哀内心的波澜和那个得逞的笑容,她只是无奈地感受着指尖那冰凉而固执的缠绕。
她将伞面更倾斜地遮住身边小小的、湿透的身影,另一只手依旧撑着伞柄,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重新涌起的责任感,低声说了一句:
“走了,回家。”
说完,她牵着那个小小的、湿漉漉的“麻烦”,转身,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雨水和昏黄的灯光,走向那个刚刚才被驱逐出来、此刻又重新被接纳的“家”。
雨幕在她们身后合拢,仿佛将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和冰冷的驱逐,暂时封存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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