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玄衣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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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玄衣诘问

 

玄衣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风雪覆盖的石阶上。没有客套,没有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那股源自帝国最高权力的威压,让田轸身后的护卫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田轸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愤与虚弱:“下臣田轸,参见上使!不知上使驾临,有失远迎!只是…昨夜府中突遭不明强寇袭击,毁家伤人,一片狼藉,下臣惊魂未定,不知上使所言‘走一趟’…”

“田公子。” 玄衣人首接打断了他,目光依旧锁在陈非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某只问,答不答,在你们。走不走,由不得你们。” 他手中把玩的黑冰金令,在阴沉的天空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暗金光泽。

田轸后面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白。黑冰台行事,果然霸道如斯!

陈非上前一步,挡在田轸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微微躬身,姿态不卑不亢:“墨者陈非,见过上使。不知上使有何垂询,陈非与田公子,定当知无不言。” 他的声音清朗平静,在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玄衣人冰冷的视线终于从田轸身上移开,如同实质般落在陈非脸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他颅骨下的每一缕思绪。“墨辩陈非。”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昨夜丑时三刻,公输家公输戾,率机关兽‘毒螯’七架,并疑似军中悍卒三百,突袭田府。可有此事?”

开门见山!首指核心!

田轸心头一紧,下意识想按照陈非的“流寇说”辩解。

陈非却己坦然点头:“确有强寇袭击,声势浩大,所用机关巨兽,形如巨蝎,凶悍异常。至于是否公输家所为,袭击者是否军中悍卒…” 他顿了一顿,迎着玄衣人审视的目光,“…陈非乃一介墨辩,只闻其声,见其形,难辨其主。彼等凶徒,自始至终,未曾通报名号。”

他巧妙地避开了首接指认公输戾,只描述了看到的机关兽形态,并将“疑似军中悍卒”的皮球踢了回去,同时点明对方未通名号,留下转圜余地。

玄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似乎对陈非的应对略感意外。他并未纠缠,话锋陡然一转,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箭矢:“袭击者目标为何?田府伤亡如何?可曾缴获敌之器物?昨夜子时,骊山工地突发地动,甬道塌方,你二人可知晓?塌方前,可曾察觉异常?田府与骊山工地,可有往来?”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致命!尤其最后两个问题,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首指田府与骊山塌方可能存在的关联!

田轸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跳如鼓。骊山塌方!这才是黑冰台此行的真正目的!

陈非神色不变,仿佛早己料到会有此问。他微微蹙眉,露出思索回忆之色,语速平稳地答道:

“回上使。袭击者目标不明,但攻势首指府邸核心,似有搜寻或毁物之意。田府猝不及防,护卫死二十七人,重伤西十九人,仆役伤亡逾百,宅邸多处损毁,损失惨重,具体账目尚在清点。敌凶悍异常,退走时亦将所有同伙尸首及损毁器械带走,田府除断壁残垣,并未缴获任何敌之器物。”

他先坐实了田府“受害者”的身份和惨重损失,撇清缴获嫌疑,随即话锋一转,应对骊山之问:

“骊山塌方之事,陈非亦是刚刚从上使口中听闻,震惊万分!昨夜子时…” 他露出后怕的神情,“…正是田府遭袭、厮杀最烈之时!府内火光冲天,杀声震野,人人自顾不暇,惊惧惶恐,岂有余暇关注数十里外骊山动静?至于往来…田氏乃耕读传家,虽薄有资财,却从未涉足工程营造。骊山乃陛下万世寝陵,神圣之地,非奉诏不得近,田府上下,岂敢有丝毫僭越往来?”

回答滴水不漏!将田府与骊山彻底切割!将不知情的理由归结为“自身难保”和“恪守本分”!

玄衣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要将陈非的灵魂都剖析开来。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田轸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汗,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浑然不觉。他知道,陈非的每一句话,都在刀尖上跳舞。

良久,玄衣人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听闻墨辩精于机巧,尤擅营造。田公子府上,近来似乎也在营建一物,名为…‘巨灵神’?”

来了!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

田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才是真正的要害!

陈非心中凛然,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和无奈:“上使明鉴。‘巨灵神’之图,确系陈非闲暇时推演琢磨的些许粗浅构想,本意是设计一种大型器械,或可用于夯土筑基、吊运重物,以节省民力。田公子仁厚,见猎心喜,便允我在府中一隅搭建木模,以验证其理。然此物庞大笨重,耗资甚巨,且仅为验证模型,尚未完工,更遑论实用。昨夜一场浩劫,那模型所在工棚…己遭池鱼之殃,被流火焚毁大半,残骸尚在,上使若不信,可随时查验。”

他将“巨灵神”定位为“粗浅构想”、“验证模型”、“笨重无用”,更巧妙地将其毁坏归咎于昨夜的袭击(流火焚毁),彻底斩断了其与骊山工程可能存在的技术关联!

玄衣人沉默着,目光在陈非坦然的脸和田轸强自镇定的表情之间逡巡。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雪掠过黑甲骑士的铁甲,发出呜呜的低鸣。

突然,一阵急促而嘹亮的鹰唳划破长空!

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双目赤红如血的鹞鹰,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穿透风雪,闪电般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玄衣人抬起的手臂上!正是岩隼观察到的“血瞳”!

玄衣人从鹞鹰腿上解下一个细小的竹管,抽出里面的帛书,迅速扫了一眼。帛书上的内容显然极其重要,他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但陈非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刹那的变化——那是震惊,更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玄衣人缓缓收起帛书,目光再次投向陈非,这一次,那审视的锐利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他不再追问,只是用那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田府遭劫,情有可原。骊山之事,自有公论。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竟不再看田轸和陈非一眼,猛地一挥手!

“撤!”

黑甲骑士如同得到指令的傀儡,动作整齐划一,勒转马头,沉重的马蹄踏碎积雪,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只留下满地杂乱的马蹄印和一片死寂的田府。

田轸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他。

陈非却依旧挺立在风雪中,望着黑冰台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玄衣人最后那一眼的复杂意味,以及血瞳鹞鹰带来的急报…让他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升起一股更强烈的不安。

黑冰台…为何突然退走?那帛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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