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瘟疫骤起·人心炼狱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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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瘟疫骤起·人心炼狱场

 

泗水局势初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疫**却如地狱阴风般席卷陈郡、泗水交界数县。

症状骇人:高烧呕血,肤现黑斑,数日即毙。百姓称“黑死瘟”,恐慌蔓延。

豪强余孽与六国遗族趁机散布“清丈触怒鬼神,降瘟罚秦”的流言。

疫区宛如鬼域,百姓拖家带口逃亡,却将瘟疫带向西方。

陈非当机立断:镜光急报咸阳求援,同时以金牌之威,强行封锁疫区要道,许进不许出!

此举引发巨大恐慌与民怨,封锁线外哭声震天。

阿桑主动请缨,率医疗队深入疫区核心。陈非欲阻,阿桑首视其眼:“医者,当为病者先。此非你权柄可阻之事。”

疫区惨状如人间地狱,尸骸枕藉。阿桑不眠不休,以身试药,发现此疫似与饮用被死畜污染的河水有关。

陈非调动一切力量:焚烧尸体,深埋石灰;严令饮用沸水;集中隔离病患;由墨家弟子紧急打造简易“口罩”(浸药麻布)。

然而瘟疫仍在蔓延,医疗队亦多人感染倒下。阿桑面色苍白,却依旧穿梭于病患之间。

封锁线外,绝望的百姓开始冲击关卡,怒吼:“放我们出去!我们要活命!”

陈非立于高台,面对汹涌人潮与身后死寂的疫区,如同立于炼狱之门。权柄在此刻,重若万钧。

泗水郡的僵局刚刚被“仁心”之策撕开一道裂缝,一场远比豪强刀兵更可怖的灾难,如同蛰伏己久的恶魔,从陈郡与泗水交界的泥沼中猛然探出了狰狞的爪牙!

起初只是零星的消息:某村多人突发高烧,呕吐不止。接着,消息如同瘟疫本身般迅速蔓延、恶化:高烧不退,咳喘带血,皮肤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紫黑色斑点!染病者往往在极度痛苦中挣扎数日,便全身发黑、溃烂而亡!死亡速度之快,症状之惨烈,闻所未闻!

“黑死瘟!是黑死瘟来了!”恐慌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吞噬了边界数县。百姓们谈“黑”色变,仿佛那黑色斑点就是死神烙下的印记。

更歹毒的是,潜伏的豪强余孽与心怀叵测的六国遗族,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立刻抓住了这“天赐良机”。流言如同带着瘟疫的毒箭,在惊惶的人群中疯狂穿梭:

“报应啊!秦法严苛,清丈夺地,触怒了地下的鬼神!这是鬼神降下的惩罚!”

“陈阎王杀伐无度,戾气冲天,引来了瘟神!他要我们泗水陈郡的人死绝啊!”

“快逃吧!留在这里,只有等死!逃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恐慌彻底压垮了理智。疫区各县,瞬间陷入末日般的混乱。百姓们拖家带口,如同无头的苍蝇,哭喊着涌向通往外界的大小道路。牛车、独轮车、挑着担子、背着孩子的…人流汇成绝望的潮水,将狭窄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瘟疫,被这混乱的逃亡,裹挟着带向更广阔的区域!

驿馆内,气氛凝重如铅。最新的疫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份都染着无形的血色。陈非看着地图上被朱笔重重圈出的、正在迅速扩大的疫区范围,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远方传来的哭嚎与混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瘟疫!这比十万大军更可怕的敌人!

“必须立刻封锁疫区!切断传播!”陈非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镜光急报咸阳:陈泗交界突发恶疫,症状…疑似‘黑死’(鼠疫),蔓延极速!恳请速派太医署精干医官,携防疫药物及经验驰援!请陛下授权,封锁疫区,隔绝交通!”

命令通过镜光网络瞬间发出。同时,陈非以“如朕亲临”金牌之威,下达了他在泗水郡最艰难、也最可能背负千古骂名的命令:

> **即刻封锁陈郡、泗水交界疫区所有对外通道!许进不许出!** 由廷尉精锐与郡兵强弓硬弩把守!擅闯关卡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各疫区县、乡、里,实行内部隔离,由保甲监督,无令不得随意走动!所有尸体,集中焚烧深埋!水源严加看管!

命令如山!精锐的廷尉骑兵带着死神的宣告,如同黑色的洪流,扑向各条要道,设置路障,架设强弩。冰冷的刀锋与上弦的箭簇,在秋阳下闪烁着无情的寒光。

封锁线迅速成型。然而,这迟来的封锁,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上加盖,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爆炸!

“放我们出去!官老爷!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啊!”

“我娘病了!我要带她去看病!求求你们!”

“里面是地狱!你们这是要活活困死我们吗?秦狗!陈阎王!你们不得好死!”

“冲过去!不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封锁线外,聚集了成千上万从疫区核心逃出的、或尚未染病但身处疫区边缘、惊恐万分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对瘟疫的极致恐惧和对封锁的滔天怨恨。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孩子的啼哭声…汇聚成一股撕心裂肺的声浪,冲击着廷尉士兵的耳膜和神经。有人试图跪下磕头,有人抱着孩子试图硬闯,更有绝望的青壮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开始推搡、冲击简陋的路障!场面濒临失控!

士兵们紧握着武器,手心全是冷汗。他们不怕战场厮杀,却面对着手无寸铁、只为求生的同胞,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箭在弦上,却重如千钧。

就在这绝望与混乱达到顶点之时,一队素白的身影,逆着汹涌的人流,坚定地走向那象征着死亡的封锁线。为首者,正是阿桑。她换上了一身特制的、浆洗得发白的粗麻防护衣,脸上蒙着浸过药汁的多层麻布,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开门。”阿桑的声音透过布巾,有些模糊,却异常清晰。

守关的尉缭看着阿桑和她身后那几十名同样装束、背着沉重药箱的墨家医者,眉头紧锁:“桑姑娘!里面是死地!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阿桑的目光越过尉缭,投向封锁线内那片死寂中透着不祥的土地,那里隐约飘来焚烧尸体的焦臭和绝望的呻吟。她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尉缭,也看向远处高台上正死死盯着这边的陈非。

“医者,当为病者先。此非权柄可阻之事。”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说完,她不再多言,带着医疗队,径首穿过士兵让开的缝隙,踏入了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土地。素白的身影,如同投向地狱的微光。

陈非站在高台上,看着阿桑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封锁线内,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想阻止,他想下令把她抓回来!但他知道,阿桑是对的。此刻,医者之心,超越了一切权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炼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沉的敬意混杂着涌上心头。

疫区之内,景象远比想象中更为恐怖。村庄死寂,十室九空。街头巷尾,时见倒毙的尸骸,皮肤发黑,面目扭曲,散发着恶臭。侥幸未死的病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空洞绝望,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幽魂。苍蝇成群,老鼠横行,空气中弥漫着死亡、腐臭和绝望的气息,令人窒息。

阿桑和医疗队立刻投入了战斗。她们寻找尚存的病患,建立临时的隔离医棚。焚烧尸体的大坑日夜不停,黑烟滚滚,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石灰被紧急调运,铺洒在污秽的地面和水源附近。

阿桑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穿梭在恶臭与死亡之间。诊脉、施针、配药、喂水…她亲自尝试各种可能对症的方剂,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观察和以身试险的尝药(她体质特殊,有一定抗性),结合病患的共同经历,一个关键的线索浮现:几乎所有集中爆发的村落,都在瘟疫发生前,饮用过同一条因上游暴雨而泛滥、淹死了大量牲畜(主要是老鼠)的河水!

“是水源!”阿桑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此疫凶烈,恐由死鼠污物染及水源,病从口入!”她立刻将这个发现通过特殊渠道(墨家小型传讯机关鸟)送出封锁线。

陈非接到消息,精神大振!立刻以金牌严令:

1. **所有疫区及周边百姓,严禁饮用生水!必须煮沸后饮用!** 派专人监督,违者严惩!

2. **彻底清理疫区水源!** 填埋死水坑,疏浚河道,上游死畜务必深埋石灰处理!

3. **加强尸体焚烧与石灰消毒!** 范围扩大至疫区所有可能污染源!

4. 由墨家弟子日夜赶工,制作大量浸透防疫药汁(以雄黄、苍术、艾草等为主)的简易多层麻布“口罩”,强制疫区内所有人佩戴!接触病患的医者,必须佩戴特制的、内衬药棉、眼部有透明晶片(天然水晶磨制)的“护面罩”!

一道道命令如同救命符,在阿桑发现的指引下,迅速转化为行动。焚烧尸体的浓烟更多了,石灰的白色覆盖了更多的污秽,煮沸的水汽在疫区上空升腾,刺鼻的药味开始驱散一些死亡的气息。墨家弟子们如同工蚁,疯狂赶制着口罩和护具。

然而,瘟疫的魔爪并未轻易松开。不断有新的病例出现,医疗队中,也有数名年轻的墨家医者,在救治过程中不幸感染。他们高烧不退,皮肤浮现黑斑,倒在了曾经战斗的地方。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伴倒下,阿桑心如刀绞,却只能强忍悲痛,将药碗端向下一个病患。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形也单薄了许多,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如同寒夜中的孤星,始终未曾熄灭。

封锁线外,绝望在累积。食物短缺的消息开始蔓延(尽管陈非己尽力调运),看着封锁线内日夜不停的焚尸黑烟,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哀嚎,百姓们最后的理智被恐惧吞噬。

“没吃的了!里面在烧活人啊!”

“他们是要我们全死在里面!”

“冲出去!不冲就是死!”

在几个别有用心者的煽动下,数处封锁点外的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怒吼,开始用身体、用简陋的工具,疯狂地冲击着由士兵和拒马组成的脆弱防线!人潮汹涌,士兵们被推搡得步步后退,箭在弦上,手指颤抖,眼看一场自相残杀的惨剧即将爆发!

陈非站在封锁线内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的前方,是如同怒涛般冲击关卡、只为求一条生路的绝望百姓,哭喊声、咒骂声震耳欲聋。他的身后,是死寂的疫区,那里有阿桑和医疗队在死神手中抢夺生命,有无数倒毙的尸骸,有焚尸坑滚滚的黑烟,如同地狱的画卷。

秋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腰间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此刻仿佛有万钧之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身上,也压在他的心头。权柄在此刻,不再是荣耀,而是沉甸甸的责任与冰冷的枷锁。放,瘟疫将如脱缰野马,荼毒西方,他将是千古罪人!不放,眼前这汹涌的人潮,可能立刻就要血染关卡,他同样是屠夫!

他如同站在炼狱之门的正中央,脚下是沸腾的岩浆,身后是呼啸的寒冰。每一个决定,都关乎万千生死。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杂着血腥、焦臭、药味和绝望的味道。他缓缓抬起手,目光越过汹涌的人潮,投向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大地深处,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个在病患间穿梭的素白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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