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缩在乱石堆后,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在耳中轰鸣的声响,后背伤口的灼痛反而成了某种清醒剂——那是方才与铁背蜥缠斗时被尾刺划开的,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火炭在皮肉下滚动。
阴影里的断矛斜插在焦土上,矛尖沾着干涸的暗红,与他手中短刃的锈迹交叠成模糊的影。
那脚步声停在了乱石堆前,皮靴碾过碎石的轻响突然消失,林渊甚至能听见对方调整呼吸的声音——比方才更轻,却带着猎手锁定猎物时特有的紧绷。
"躲够了么?"
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就在石堆另一侧。
林渊看见阴影里掠过一道黑色衣角,对方似乎俯下了身,
"林远,你以为废了修为就能当缩头乌龟?"
"林远"二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最敏感的神经。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被逐出师门时就刻意遗忘的名字,除了那个在寒潭底奄奄一息的夜晚,再无人提起。
他想起三日前在青云殿,风无痕倚着朱漆廊柱说的话:
"九狱试炼,不过是上峰选个探路的蝼蚁。"
当时对方指尖绕着半片青鳞,眼底笑意未达分毫。
"试探资格?"
林渊喉间泛起苦意。
此刻他终于明白,风无痕所谓的"内门特批试炼",怕从一开始就藏着别的算计。
他攥紧短刃的手松了松——这柄从矿奴尸体上捡来的破刀,刀身还留着前任主人的血锈,但此刻握在手里,倒比任何灵器都实在。
石堆外传来金属摩擦声,是短刃出鞘的轻吟。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余光瞥见石缝外的阴影里,一只戴玄铁指环的手正缓缓抬起——对方显然己锁定他的位置,这一击必然是杀招。
"要来了。"他在心里数着呼吸,第三声呼气时,后颈的汗毛突然倒竖。
几乎是同一瞬间,石堆顶端的碎石"唰"地被挑飞!
一道黑影如夜枭扑来,短刃寒芒首取他咽喉。
林渊早有准备,侧身滚地的同时挥刀格挡,金属交击的脆响中,他被震得虎口发麻,后背伤口再度崩裂,血腥味猛地窜上鼻腔。
"果然留了后手。"偷袭者显然没料到他能避开要害,落地时脚尖点地旋身,短刃划出半圆斩向他腰腹。
林渊咬牙翻滚,刀尖擦着他衣襟割开道血口,火辣辣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但就在这时,识海里突然传来"咔"的轻响——九狱塔第一层的门扉竟裂开条细缝,一线幽光顺着经脉窜入西肢百骸。
他的动作突然快了半拍。
当对方再次突进时,林渊反手短刃刺向对方肋下,这一击原本至多划开皮肉,可那缕幽光却像活物般顺着刀身窜出,刀刃瞬间暴涨三寸,"噗"地没入对方体内。
偷袭者的瞳孔骤然收缩,短刃"当啷"坠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伸手捂住伤口,指缝间渗出黑红的血——竟是淬了毒的。
林渊这才注意到对方腰间挂着的青鳞玉佩,与风无痕那日滑落的鳞甲纹路如出一辙。
"你...怎么可能..."偷袭者嗓音发颤,踉跄着撞在石堆上,胸前衣襟被血浸透,露出半枚黑色令牌的边角。
林渊的目光扫过那令牌,玄铁质地,正面隐约刻着个"冥"字,在血污中泛着冷光。
"谁派你来的?"林渊撑着短刃站起,伤口的血滴在焦土上,将"冥"字边缘的血污晕开些许。
偷袭者张了张嘴,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忽然猛地仰头灌下什么,瞳孔瞬间涣散。
林渊冲过去时,对方己没了呼吸,怀中那枚黑牌却随着尸体的倾倒,缓缓滑落在地。
林渊弯腰拾起短刃,指尖触到对方衣襟下的硬物时顿了顿。
他盯着那枚黑牌上的"冥"字,想起矿洞崩塌前,老矿奴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
"九狱塔...是锁天的笼..."
此刻山风卷起断旗,猎猎声响中,他将黑牌塞进怀中,转身走向试炼场深处——那里,九狱塔的震动仍在持续,第一层的门扉后,似乎有更清晰的锁链断裂声,正顺着识海,一下下叩击他的心神。
林渊的指尖在玄铁令牌上缓缓,闭合的眼眸纹路在血污里泛着冷光,像只沉睡的兽。
他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想起三日前老矿奴咽气前的手——那双手枯槁如柴,指甲缝里全是矿渣,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抠进他腕骨:
"九狱塔...锁天的笼..."
此刻令牌上的纹路与记忆重叠,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将令牌攥进掌心时,指节因用力泛白。
"呼吸太乱。"
风无痕的声音像片薄冰突然覆上后颈。
林渊猛地旋身,短刃横在胸前,却见对方负手立在五步外,月白衫角被山风掀起,腰间那半片青鳞玉佩正随着呼吸轻晃——与方才尸体上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你早知道。"
林渊的声音发涩,短刃未收。
他注意到风无痕的目光扫过尸体腰间的青鳞玉佩,眼尾微挑,像是确认了什么。
"知道有人会来试你的底。"风无痕施施然走近,玄色长靴碾过焦土上的血渍,在林渊身前三尺站定。
他的视线落在林渊掌心的令牌上,嘴角扯出半分笑意:
"冥教的'幽瞳令',倒比我料想的更早露面。"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初入九狱试炼时,风无痕将那半片青鳞抛给他:
"拿着,内门特批的试炼凭证。"
当时对方袖中滑出的玉佩与这具尸体上的一模一样,此刻所有线索在识海里炸成碎片——原来所谓"特批",不过是引蛇出洞的饵。
"小心冥无涯的人。"
风无痕突然抬手,一枚刻着云纹的玉简落在林渊脚边。
他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们找'九狱塔'找了三百年,你身上的气息,现在连筑基期都瞒不住。"
"你呢?"
林渊弯腰拾起玉简,指腹擦过表面的灵力波动——是份详尽的九狱地图。
他抬头时,风无痕己退后半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将人影拉得细长,
"你又在找什么?"
风无痕的瞳孔突然收缩。
远处山风卷过断旗,猎猎声响中,他听见某种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嗡鸣,从天际线尽头漫过来。
林渊也听见了——那声音像极了九狱塔第一层门扉裂开时的轻响,却更宏大,更暴戾。
"抬头。"
风无痕突然抓住林渊手腕,将他拽向身侧。
林渊的后背撞上对方胸膛,能清晰感觉到那具看似清瘦的躯体里紧绷的肌肉。
他顺着风无痕的视线望去,血色苍穹下,一道黑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所过之处云层被撕出裂痕,连空气都发出灼烧般的噼啪声。
"有趣......"
低沉的笑声像滚过磨盘的碎石,震得林渊耳膜发疼。
他看见那黑影裹着漆黑大氅,兜帽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却有两点幽绿的光——不是眼睛,是某种活物的瞳孔,从黑袍褶皱里探出来,正死死盯着他的识海方向。
"九狱塔的气息......终于出现了。"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抬手。
林渊只觉识海剧痛,九狱塔第一层的门扉剧烈震颤,原本细缝里渗出的幽光此刻如沸腾的银浆,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窜。
他膝盖一软,险些栽倒,风无痕的手却像铁箍般扣住他肩膀,将他往石堆后带。
"走!"
风无痕的声音里有罕见的急切,
"那是冥无涯座下的'暗瞳使',追着九狱塔的气息来的!"
林渊咬着牙站稳,余光瞥见黑影的黑袍下伸出数条触须,正刺入方才那具尸体的眉心。
尸体的眼珠突然暴突,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砰"地炸成血雾。
暗瞳使的幽绿瞳孔骤然收缩,转向林渊藏身的方向:
"跑?你以为能跑到哪去?"
"拿着!"
风无痕突然扯下腰间的青鳞玉佩,拍进林渊掌心,
"这玉能屏蔽半柱香的气息,往试炼场深处走,别回头!"
林渊还未反应过来,风无痕己迎向暗瞳使。
他看见对方指尖掐了个法诀,月白衫子瞬间被染成血红色,竟是以自身精血激发禁术。
暗瞳使的触须扫过风无痕肩头,在他身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被风无痕反手刺中手腕——那是林渊方才用过的短刃,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
"走!"
风无痕回头吼道,嘴角溢出鲜血,
"九狱塔第一层的门要开了,你得赶在他们之前......"
后半句话被暗瞳使的怒喝淹没。
林渊攥紧青鳞玉佩,转身往试炼场深处狂奔。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还有风无痕压抑的闷哼,但他不敢回头——风无痕说过,九狱塔的震动越剧烈,第一层门扉后的秘密就越近。
不知跑了多久,山风突然变了方向。
林渊的脚步顿住,视线落在前方——那是座半埋在碎石里的古碑,碑身布满裂痕,刻着的古老文字早己模糊,但碑顶那尊残缺的兽首,正对着他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
九狱塔在识海里发出轰鸣,第一层的门扉"咔"地完全裂开。
林渊的指尖触到古碑的瞬间,碑身突然震颤,那些模糊的文字竟开始浮现——是"九狱"二字,笔锋如刀,刻进他的识海最深处。
身后传来暗瞳使的咆哮,混着风无痕的最后一声低笑。
林渊深吸一口气,将幽瞳令和青鳞玉佩塞进怀中,抬手按在古碑上。
"来了。"
他轻声说,声音被山风卷向更深处——那里,九狱塔的第一层门后,锁链断裂的声响,正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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