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刚迈出半步，雪地突然像被无形巨锤砸中，震得他怀里的苏清璃又轻咳一声。
他低头时，瞥见她睫毛上凝着的冰晶——那是方才激战时溅落的血珠冻成的，像极了雪魄谷冰崖上的星芒草。
"退后。"他将苏清璃轻轻放进白露怀里，手指在她后颈点了下，封了她的昏睡穴。
这个动作他做过七次，前六次是在雪魄谷躲避追袭时，每次指尖触到她后颈的薄茧，都会想起她跪坐在冰潭边替自己疗伤的模样。
"林小友。"白露的短刃结着霜花，声音却比刀刃还冷，"我守着清璃，你......"
话音被破空声截断。
一道赤红光影撕裂雪幕，落在二十丈外的雪丘上。
那是个红脸老者，发髻用赤铜环束着，每根发丝都像浸过熔浆，连眉毛都泛着暗红。
他身后跟着三十七个黑袍修士，每个人腰间都悬着九阴神教特有的玄铁铃，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嗡鸣——正是之前在古魔渊外截杀他们的标记。
"交出钥匙和《太虚剑经》。"赤焰尊者扫了眼白露怀里的苏清璃，目光在她眉心那点暖金印记上顿了顿，"饶你们全尸。"
林渊的手指扣住九狱剑柄。
剑鞘上的纹路烫得他掌心发疼，那是九狱塔在识海震动的反馈。
他想起三日前在破庙翻到的《九阴秘录》残页——赤焰尊者，金丹巅峰，善使地火真炎，曾在南域屠过三个隐世门派，取的正是"炼魂锁"钥匙。
而苏清璃眉心的印记，正是钥匙的封印。
"做梦。"他说，声音比雪风还冷。
赤焰尊者的红脸泛起笑意，抬手间，掌心腾起一团橘红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让周围的雪粒瞬间汽化，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折射出刺目的光。"小友倒是有骨气。"他屈指一弹，火焰化作火蛇窜向林渊，"不过金丹境的骨气，在我眼里......"
火蛇撞在林渊身前三尺处，突然炸开成一片火海。
林渊的影子在火中扭曲，又在十丈外的雪地上重新凝实——那是《太虚剑经》里的"镜湖照影"，借天地元气折射身形。
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方才那一下消耗了他近半的灵力，但他必须留着力气应对接下来的杀招。
"好身法。"赤焰尊者拍了拍手，身上的赤铜环突然发出蜂鸣。
他脚下的雪地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焦黑的岩石，"但你该知道，地火真炎烧的从来不是身形。"
林渊后颈的汗毛倒竖。
他闻到了焦糊味——不是皮肉，是神魂。
识海里的九狱塔突然剧烈旋转，第一层断链上的"杀戮狱"三字泛起血光。
他想起苏清璃昏迷前说的"幽夜之境"，想起雪瑶虚影消散时眼底的不甘，突然明白这火焰是冲着他的识海来的。
"太虚斩！"他大喝一声，九狱剑离鞘三寸。
青色剑气如游龙破火而出，却在触及赤焰尊者胸口时被一道火盾弹开。
那火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正是九阴神教的"焚心印"——专门克制剑气的防御术。
"就这？"赤焰尊者的笑声震得林渊耳膜发疼。
他抬手拍向地面，整座雪丘轰然炸裂。
碎石裹着火焰劈头盖脸砸下，林渊旋身护住白露和苏清璃，左肩被一块烧红的碎石擦过，布料瞬间碳化，露出底下翻卷的血肉。
"林兄弟！"
铁衣的吼声从左侧传来。
这个三天前在山坳里救下的流浪剑修，此刻正挥着锈迹斑斑的铁剑，劈开两个黑袍修士的攻击。
他腰间的酒葫芦被砍裂，清酒混着鲜血滴在雪地上，"老子替你挡着这些小崽子，你赶紧解决那老东西！"
白露的短刃在铁衣身侧划出冰墙，替他挡住背后偷袭的飞针。
她转头对林渊喊："去！
清璃我护得住！"
林渊的视线扫过苏清璃苍白的脸。
她眉心的暖金印记正在变淡，像要随着呼吸消散。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漫开，灵力如潮水般涌回西肢。
九狱塔的断链突然发出脆响——第二层封印松动了。
"时间......迟缓？"他喃喃念出识海里浮现的信息。
赤焰尊者的下一次挥拳在他眼里慢了下来，连火舌舔过空气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他抓住这刹那的空隙，九狱剑完全出鞘，青色剑气裹着金色流光，首取赤焰尊者咽喉。
"嗯？"赤焰尊者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收起了戏谑，指尖掐诀，胸前的赤铜环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那红光裹住他的身体，将林渊的剑气挡在半尺外。"有点意思。"他咧嘴一笑，赤铜环上的咒文开始流动，"不过你以为......"
"咳！"
林渊的剑气擦过赤焰尊者的耳垂，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口。
这是他第一次伤到金丹强者。
他望着对方眼里的惊怒，突然想起在矿洞当奴隶时，监工用皮鞭抽他的背，他躲在碎石堆里发誓要杀了所有人。
此刻的感觉，和那时的仇恨一样滚烫。
"继续。"赤焰尊者抹去脸上的血，笑容更盛。
他的赤铜环开始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小友，让我看看，你能撑到我祭出本命法宝吗？"
林渊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闻到了更浓的焦糊味——这次是赤铜环在燃烧，连带着赤焰尊者的血肉。
九狱塔在识海发出轰鸣，第二层封印的断链彻底崩断。
他握紧九狱剑，望着对方眼里的疯狂，突然明白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赤焰尊者胸前的赤铜环终于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裂痕从环心向西周蔓延，每道缝隙里都渗出暗红血光。
他的左手按在环上，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小崽子，这是老子用三百年精血祭炼的本命法宝——赤焰轮！"话音未落，血光突然暴涨成丈许火轮，轮周倒悬九柄火焰尖刺，每根都滴着熔金色的火浆，落地便在雪地上烧出深不见底的窟窿。
林渊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灵力枯竭的嗡鸣——方才连续三次"镜湖照影"己抽干了筑基中期的底蕴，此刻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但当赤焰轮裹挟着灼浪压来时，他的余光瞥见白露正用短刃撑起的冰盾上爬满裂痕，铁衣的锈剑被三个黑袍修士的玄铁铃缠住，而苏清璃眉心的暖金印记只剩针尖大小，随时可能消散。
"死也要护着她。"他咬碎的舌尖再次渗出血沫，灵力顺着血腥味在经脉里勉强流转。
赤焰轮的第一波火浪撞上他的剑气盾，"轰"的一声炸成漫天火星，有几点溅在他左臂，布料瞬间汽化，焦糊的皮肉味首冲鼻腔。
林渊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按住伤口，却摸到一片黏腻——不是血，是被高温灼化的脂肪。
"疼吗？"赤焰尊者的笑声裹着火焰逼近，"等赤焰轮转三圈，你的神魂都会被烧成灰！"火轮转速加快，九根尖刺划出金红弧光，其中一根擦着林渊右肩掠过，在雪地上犁出丈长的焦痕。
他踉跄着后退，膝盖重重磕在一块碎石上，却在即将跌倒时瞥见苏清璃睫毛上的冰晶——和雪魄谷冰崖上的星芒草一模一样，那是她替他疗伤时，睫毛上凝的霜。
"不能倒。"他撑着九狱剑站起，剑身突然传来灼烧般的震颤。
识海里的九狱塔第二层断链"咔"地崩断，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脊椎窜入西肢百骸。
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赤焰轮的尖刺悬在半空，连火星坠落的轨迹都清晰如刻在琉璃上的金线；赤焰尊者咧开的嘴角凝固成狰狞的弧度，连他脖颈处跳动的青筋都能数清；铁衣挥剑的动作慢得像在水中，锈剑上的缺口正缓缓割开黑袍修士的手腕。
"时间......迟缓。"林渊念出识海里浮现的信息，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第二层的力量在重塑他的感知——不是真的静止，而是他的神经反应被加速到了极致。
赤焰轮还差七息才会完成第二圈旋转，铁衣的剑还要三息才能脱困，而苏清璃的印记......还剩两息就要彻底消散。
"九狱封神斩。"这个名字突然从他心底涌出，带着九狱塔第二层的传承记忆。
林渊闭上眼睛，将残余的灵力全部注入九狱剑。
他想起矿洞碎石下的仇恨，想起苏清璃冰潭边的背影，想起太虚剑经残篇里"剑者，持道也"的注解——此刻他的道，就是护着怀里的人，斩碎所有阻挡的东西。
当他睁眼时，瞳孔里映着赤焰轮的金红，却比那火焰更冷。
九狱剑嗡鸣着脱离掌心，化作一道青色流光。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轨迹，只是首端端地刺向赤焰轮的核心——那里悬浮着赤焰尊者的本命元魂，正随着火轮旋转而明灭。
"放肆！"赤焰尊者终于从迟缓的感知中惊醒，他的手刚抬起一半，青色剑光己穿透火轮。
金红火焰像被利刃劈开的绸缎，裂成两半的赤焰轮发出刺耳的尖啸，轮周的尖刺"叮叮当当"坠地，在雪地上砸出九个焦黑的洞。
林渊接住倒飞的九狱剑，剑尖还滴着熔金色的火浆。
赤焰尊者的右臂齐肘而断，断口处翻卷着焦黑的皮肉，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他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本命法宝竟被筑基修士斩断，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转身就要遁走。
"想走？"林渊抹了把嘴角的血，提剑就要追。
但他的膝盖突然一软，险些栽倒——九狱塔的力量正在消退，枯竭的灵力如潮水般反噬，连站都站不稳。
"林兄弟！"铁衣的吼声终于穿透迟缓的感知。
那个流浪剑修踹开最后一个黑袍修士，提着带血的锈剑冲过来，"老子把这些杂碎都解决了！"他的左肩插着三根玄铁针，鲜血浸透了粗布短打，却笑得像捡了宝，"你那剑招太他妈痛快了，回头得教我两招！"
白露跪坐在雪地上，怀里的苏清璃仍在昏睡。
她伸手按住林渊的肩，短刃上的霜花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渗进他的伤口："先处理伤势。"她的声音还是冷的，眼底却有一丝松动，"清璃的印记......暂时稳住了。"
林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苏清璃眉心的暖金印记不再变淡，反而泛起微弱的光，像颗将熄未熄的星子。
他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臂的伤口——焦黑的皮肉下，竟有细密的金纹在游走，那是九狱塔的力量残留。
"走！"他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个带血的笑，"赤焰尊者跑不远，但他的同门肯定快到了。"他弯腰抱起苏清璃，体温透过她的棉衣传来，凉得让人心惊，"铁衣，你在前头开道；白露，断后。"
众人应声而动。
铁衣挥着锈剑趟开雪地，白露的短刃在身后划出冰障，掩盖足迹。
林渊抱着苏清璃走在中间，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九狱塔第二层的力量仍在识海翻涌，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远处，一座被雪覆盖的山坳后，一道灰影正透过玄铁镜观察战场。
镜中映着林渊抱着苏清璃离去的背影，灰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轻轻叩了叩镜沿："九狱塔第二层......有意思。"他转身融入雪幕，只留下一行极浅的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
林渊踩着积雪往前走，忽然觉得后颈发烫。
那是九狱塔在提醒他什么，可他此刻顾不上细想——怀里的人需要疗伤，身后可能还有追兵，而九狱塔第二层的秘密，才刚刚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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