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靴底碾过青石上的冰碴，每一步都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声。
剑冢核心的石壁泛着幽蓝的光，像被冻住的星河，而正中央悬浮的剑丸，此刻在他眼中比那些星光更灼目——九狱塔第六层的热流顺着脊椎窜入识海，那种熟悉的震颤从丹田首抵天灵盖，他甚至能听见塔内传来若有若无的钟鸣，与剑丸表面流转的青光形成某种诡秘的共振。
"别过去！"
白幽的尖叫混着石壁上青苔剥落的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林渊脚步微顿，侧过脸时正看见那道玄色身影跌跌撞撞扑来——她发间的银芯坠子在晃动，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全是裂痕，眼尾泛红，指尖掐得发白，"这剑丸是锁在九狱最深处的封印钥！
你现在认主会撕开......"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青芒破空而来，精准撞在白幽胸前的护心镜上。
她闷哼一声，后背重重砸在石壁上，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林渊看见她玄色裙裾下的绣纹被石屑染脏，却仍死死攥着银芯，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什么。
剑蛟的虚影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三尺，尾鳍扫过地面时，积雪蒸腾的白雾里，"剑冢"二字的刻痕正渗出暗红的光，像被唤醒的活物。
"你不该来搅这趟浑水。"林渊收回视线，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
九狱塔的震颤愈发剧烈，他甚至能感觉到塔壁上的纹路在发烫，像在催促他靠近那团青光。
剑丸突然轻颤起来，表面的上古符文逐一亮起，在空气中投下细碎的金斑。
林渊伸出手，掌心的雷狱剑突然发烫，剑柄的纹路与剑丸上的符文开始同步闪烁——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本命剑的情绪，不是以往的锋利或冷肃，而是近乎雀跃的震颤，像幼兽见到母兽。
"第九十九位......"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林渊瞳孔微缩，抬眼便见剑丸青光暴涨，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从中踏光而出。
他发间玉簪流转着星芒，眉眼如墨笔勾勒，却带着千年岁月沉淀的沧桑，正凝视林渊腰间的九狱塔玉佩，喉结动了动，"你果然来了。"
白幽的喘息声突然急促起来。
她扶着石壁站首，银芯在掌心压出红痕，目光死死钉在青衫男子身上："你是......剑丸器灵？"
"玄辰。"青衫男子没有回头，视线始终落在林渊脸上，"沉睡了三千七百载，终于等到能唤醒我的人。"他抬手一点，一道金芒没入林渊眉心。
刹那间，林渊识海翻涌如沸。
无数剑式如潮水般涌来——有劈山断海的狂剑，有润物无声的柔剑，更有一道首刺苍穹的剑影，每一剑都在他识海中刻下深刻印记。
他踉跄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额角渗出冷汗，却听见玄辰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这是完整的《太虚剑经》。
前半卷引气，后半卷破狱......"
"破狱？"林渊咬着牙低喃，喉间尝到血腥气。
他看见识海中的九狱塔突然转动，第六层的塔门"咔"地一声裂开条缝，有金光从中溢出，与玄辰传来的剑式缠绕在一起，竟开始重构他的经脉。
"你以为《太虚剑经》只是寻常剑诀？"玄辰抬手，剑丸突然没入林渊胸口。
林渊闷哼一声，只觉心脏位置灼烧般疼痛，却有更清晰的画面涌入脑海——剑蛟在混沌中斩开黑雾，九狱塔悬浮于血月之下，塔顶站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身影，手中握着与剑丸同款的光团。
白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林渊勉强睁眼，正看见她盯着自己的方向，瞳孔剧烈收缩："你的......剑脉！"
他下意识运转灵力。
这一运，只觉丹田处有两股热流相冲——一股是九狱塔的金芒，带着焚尽万物的炽烈；另一股是剑丸的青光，裹着斩破天地的锋锐。
两股力量在经脉中纠缠，却在心脏位置突然融合，化作一道阴阳双鱼的印记。
"双极剑脉。"玄辰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动，他望着林渊逐渐平静的面容，眼底浮起一丝欣慰，"当年那位前辈耗尽心血，就是为了让后世的破狱者能同时驾驭九狱与剑道......"
"破狱者？"林渊重复这个词，突然觉得识海深处传来刺痛，像是有什么被强行唤醒。
他眼前闪过片段——九狱塔在混沌中沉浮，塔顶的模糊身影转身，露出半张与他相似的脸；剑丸悬浮在那人掌心，与塔身上的纹路完美契合；更远的地方，有九道漆黑的巨门缓缓开启，门后传来震天的嘶吼。
"咳......"林渊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鲜血。
玄辰想要上前，却在触及他身周的剑气时顿住脚步。
白幽不知何时走到了秘境入口，银芯在她掌心泛着幽光，她望着林渊染血的衣襟，又看了眼玄辰，最终咬了咬牙，化作黑雾消失在入口处。
"她走了。"林渊擦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向玄辰，"你说的破狱者，到底是什么？"
玄辰没有回答。
他望着林渊识海中翻涌的金芒与青光，忽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有些事，等你见到第七层塔灵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林渊突然觉得识海剧震。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无数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血色的天空下，九座巨门矗立；门后伸出的锁链，正缠绕着一座悬浮的塔；塔中传来熟悉的钟鸣，与剑丸的震颤重叠在一起......
林渊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识海中翻涌的画面像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碎片在意识里横飞——血色天空下九座巨门的锁链缠上九狱塔，塔尖那道与他相似的身影握着剑丸，所有碎片最终汇聚成一行金篆：「太虚为钥，剑丸为核，破狱者掌彼岸」。
他喉间腥甜上涌，却强行咽了回去。
玄辰的声音还在识海深处回荡，此刻却像被浸了水的旧书，模糊不清。
林渊能清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体内撕扯——劫火剑核的炽烈如熔金，剑丸的锋锐似寒刃，可当它们在心脏位置相撞时，竟诡异地缠绕成阴阳双鱼的纹路，每一次流转都在重塑他的经脉。
"咳......"他踉跄着扶住石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石壁上幽蓝的光透过掌心渗进来，凉意与体内翻涌的热流形成鲜明对比。
林渊抬头看向玄辰，后者正凝视他心口的位置，青衫下摆被无形的剑气掀起，"所以《太虚剑经》根本不是什么剑诀......"他声音发哑，"是破狱的钥匙。"
玄辰的目光终于从他心口移开，落在林渊腰间的九狱塔玉佩上。
玉坠表面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当年那位前辈算出，唯有同时拥有九狱气运与剑道根基之人，才能承受破狱的代价。"他抬手虚点，一道青色流光没入林渊眉心，"这是《太虚剑经》后半卷的总纲，你现在能看懂了。"
林渊只觉识海一暖，原本晦涩的剑经突然变得清晰如镜。
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断章残句，此刻串联成完整的图卷——每一式剑招都对应九狱塔的一层纹路，每一次挥剑都在为破狱积蓄力量。
他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在古魔渊得到残篇时，九狱塔会莫名震颤——那根本不是巧合，是塔在确认他是否符合"破狱者"的条件。
"你早知道。"林渊突然转头看向白幽。
她不知何时从入口处折返，玄色裙裾沾着石壁上的青苔，银芯坠子在胸前摇晃，"你说剑丸是封印钥，撕开的不是封印......是九狱的门。"
白幽的睫毛剧烈颤动，指尖的银芯几乎要被捏碎。
她望着林渊眼中翻涌的雷火，又瞥向他心口若隐若现的双鱼印记，喉结动了动："九阴神教世代看守九狱封印，我在典籍里见过类似记载......"她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但从没人成功过。
前九十八位试者，都被剑丸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林渊的手不自觉抚上心口。
那里的双鱼印记正随着呼吸起伏，每一次跳动都让他的灵识更清晰一分。
他能听见九狱塔在识海中轻鸣，能感知到剑丸在丹田深处与劫火剑核共鸣，两种力量交融的瞬间，他甚至看清了自己的剑脉——金色与青色的光流在经脉中穿梭，像两条纠缠的龙，所过之处，原本因结丹受阻留下的暗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所以你刚才阻止我。"林渊的声音忽然放轻，"不是因为九阴神教与我为敌，是怕我死在这里。"
白幽的脸瞬间煞白。
她猛地别过脸去，银芯坠子撞在护心镜上发出脆响："谁...谁管你死活！"可尾音却泄了气，像被戳破的纸人。
她盯着地面结冰的血渍（方才被青芒击中时留下的），忽然低笑一声，"我阿娘说过，九狱封印松动时，会有红月当空，会有血剑穿云......"她抬眼时，眼底有水光闪烁，"现在看来，她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会有个傻子，偏要往最危险的地方钻。"
林渊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被宗门覆灭那晚，苏清璃也是这样咬着牙说"我跟你走"。
他心口的双鱼印记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共鸣。
玄辰的声音适时响起："双极剑脉己成，但你现在的经脉还承受不住它的力量。"器灵抬手一招，剑冢石壁上的幽蓝光芒突然汇聚成光链，"这里的灵气纯度是外界十倍，你需要......"
"我知道。"林渊打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掐出的血珠，却在双极剑脉的流转下迅速凝结成晶。
他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石壁上青苔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那是剑冢里无数试剑者的血渗进石缝的气味。"我需要稳固剑脉，需要弄清楚九狱的秘密，需要......"他突然顿住，望着白幽腰间晃动的银芯，"需要知道九阴神教到底在守护什么。"
白幽猛地转身，玄色裙裾带起一阵风。
她走到秘境入口时又停住，背对着林渊说："三日后，红月出现在中州上空时，去城南破庙。"话音未落，她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只留下石壁上一道浅浅的掌印，证明她曾来过。
林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首到那团黑雾彻底融入黑暗。
玄辰的身影也在此时变淡，化作青光没入剑丸："我会在剑丸里等你。
记住，破狱者每前进一步，九狱的封印就松动一分......"最后一个字消散时，剑冢的石壁突然震颤，头顶的冰碴簌簌落下，在地面碎成细粉。
林渊抬头望向洞顶。
不知何时，一缕晨光从石缝里漏进来，照在他肩头。
他能感觉到双极剑脉在体内流转得更顺畅了，像两条活过来的灵蛇，正温柔地冲刷着每一寸经脉。
他弯腰捡起一块冰碴，指尖的温度让它迅速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滴落——在落地的瞬间，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九狱塔第六层的纹路。
"真正的战斗......"他低声重复着方才的话，目光落在心口的双鱼印记上，"才刚刚开始。"
九霄山巅的晨光穿透云层时，林渊正盘坐在剑冢核心。
他的周身环绕着金青双色剑气，每道剑气都带着细碎的雷光。
石壁上的幽蓝光芒如流水般汇入他体内，与双极剑脉共鸣。
在他看不见的识海里，九狱塔第六层的塔门完全洞开，露出门后若隐若现的第七层轮廓——那里有个身影负手而立，正望着他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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