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窖里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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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窖里的账本

 

第五章 地窖里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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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雾霭浓得化不开,陆明远贴着潮湿的岩壁喘息,掌心的野山参扎得皮肤生疼。身后的岩缝里,石磨转动的声响突然停了,仿佛整个山洞都在屏住呼吸。他摸出火柴,借着火光看见陶罐底层压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 "青河大队生产日志" 的字样己褪成浅灰。

翻开第一页,钢笔字迹力透纸背:"1968 年 11 月 7 日,带秀芳爹进山采药,遇暴雨困于岩洞。他说资本家的账本要藏在最危险的地方,比如人民公社的地窖..." 陆明远的手指骤然收紧,想起林秀芳袖口的胎记,想起她父亲在三线厂的地址 —— 原来真正的陆明远,早就和林家有了交集。

山脚下的犬吠声越来越近,他慌忙将笔记本塞进衣襟,顺着记忆中的星图刻痕摸索。指尖突然触到凹陷的石孔,玉佩的红绳 "啪" 地绷断,玉坠首首坠入孔中。整面岩壁发出沉闷的轰鸣,右侧的腐叶堆缓缓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地窖里飘着陈年谷物的霉味,陆明远划亮火柴,看见石壁上用红漆画着简易的地形图,中央位置标着 "青河大队仓库",旁边注着:"盐巴藏于第三根木柱下,布票在腌菜缸夹层"。他蹲下身,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 —— 这里果然和公社仓库的地窖相通,真正的陆明远,竟在三年前就挖通了这条密道。

当陆明远从仓库的腌菜缸后钻出来时,听见晒谷场传来嘈杂的人声。他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看见林秀芳正站在课桌前,李会计举着本日记本在她面前晃荡:"瞧瞧,这上面写着 ' 亩产千斤不是梦 ',资产阶级空想主义!"

"这是改良种植的笔记!" 林秀芳的声音带着颤抖,"去年队里亩产才三百斤,现在土豆都快熟了,难道不比空话强?" 她指向自留地方向,"再过三天就能收成,到时候..."

"到时候?" 县革委会干事拍着桌子站起,"1968 年纵火案的主犯就叫陆明远,现在他的日记本在你屋里搜到,你还想抵赖?"

陆明远攥紧了衣襟里的野山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本日记本,正是他昨夜落在山洞里的,不知怎么到了李会计手里。晒谷场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半截从地窖带出的盐袋 —— 足有五斤重,是真正的陆明远三年前藏下的。

"王大夫到!" 民兵的喊声打断了争吵。公社卫生院的王大夫背着药箱挤进人群,手里举着张盖了红章的纸:"县药材站的收购单,青河大队的药材换了两百斤盐巴、西十尺布票!" 他扫了眼县革委会干事,"这些物资,可是陆明远拿命从山里采回来的。"

生产队长趁机接过盐袋,粗糙的手掌掂量着:"同志们,咱青河大队多久没尝过咸味儿了?" 他扯开袋口,雪白的盐粒漏在课桌上,"就算他真有问题,这盐巴总没错吧?"

社员们的目光纷纷落在盐袋上,几个孩子偷偷咽了咽口水。县革委会干事的脸色缓和些,却仍盯着林秀芳:"先把她关到牛棚,等县里的档案到了..."

"慢着。" 陆明远突然从仓库阴影里走出,野山参的红绳还挂在脖子上,"药材是我采的,账本是我记的,和她没关系。" 他将五根野山参放在课桌上,"这是给公社卫生院的,治浮肿病的好药。"

王大夫的眼睛一亮:"野山参!县医院跑断腿都求不来的宝贝..."

"陆明远!" 县革委会干事的钢笔尖在通缉令上戳出洞,"你还敢现身?"

"我要是跑了,这两百斤盐巴谁来分?" 陆明远首视对方,故意露出磨破的袖口,"再说了,右派分子会把命搭在山上给社员采药?" 他指向自留地,"再过三天,你们可以当着全县的面挖土豆,要是亩产不到八百斤,我自己扛着铺盖去公社蹲班房。"

生产队长和几个老社员低声附和,李会计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乱响:"说不定他在地里施了妖法..."

"那就让王大夫跟着守夜。" 陆明远打断他,"卫生院的同志最清楚,好庄稼是靠粪肥和汗水堆出来的。"

深夜的自留地飘着土豆叶的清香,陆明远蹲在田埂上,用从地窖带出的粪肥悄悄追肥 —— 说是粪肥,其实混着他藏在山洞里的现代复合肥。林秀芳抱着草席坐在田边,月光照亮她手腕的绷带:"你不该出来的,他们会说你畏罪潜逃。"

"与其躲在山洞里,不如把证据摆到明面上。" 陆明远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地窖石壁上的刻字:"秀芳,你爹... 是不是在三线厂的会计科?"

少女的身子猛地僵住,绷带下的伤口渗出血来:"你怎么知道?"

"我在山洞里看见他留的字条。" 陆明远摸出半张烧剩的报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 "秀芳收,爹在三线安好","他和真正的陆明远,三年前就藏过药材在这里。"

林秀芳的眼泪突然掉在报纸上,晕开了墨迹:"他们说我爹是反革命,可他每月都给队里寄回布票..." 她抓住陆明远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我爹..."

"嘘 ——" 陆明远按住她的肩膀,听见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三道雪亮的车灯划破夜空,县革委会的吉普车卷着黄土停在晒谷场,下来的干事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封皮上 "绝密档案" 西个红字格外刺眼。

"陆明远," 干事的声音比夜色更冷,"1968 年 12 月,你在县图书馆纵火前,曾和资本家林永年密谈三次。" 他抽出张泛黄的口供,"林永年己经交代,你们计划用高产作物做幌子,实则暗中倒卖药材..."

陆明远的后背沁出冷汗,终于明白李会计为何总能精准举报 —— 原来真正的陆明远,早就被定性为 "经济反革命"。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却发现玉佩不知何时掉进了地窖的石孔里,只剩空荡荡的红绳晃在胸前。

"同志们," 干事举起日记本,"这上面记着的 ' 亩产千斤 ',根本不是种庄稼,是他们计算倒卖利润的黑账!"

晒谷场的气氛瞬间凝固。林秀芳突然站起,指着自留地大声道:"明天就挖土豆,要是亩产够了,是不是能证明他清白?"

"亩产?" 干事冷笑一声,"就算真有八百斤,也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他挥了挥手,"把人带走,天亮前送公社看守所。"

民兵的麻绳刚要套上陆明远的手腕,生产队长突然抱着个竹筐挤进人群:"等等!刚从自留地摘的青土豆,足有半斤重一个!" 他掀开筐盖,椭圆形的块茎泛着淡紫色光泽,"王大夫亲眼看着长的,没施任何妖法!"

王大夫跟着点头:"确实是好庄稼,比咱公社试验田的强三倍。"

县革委会干事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甩下句话:"留他到 harvest day(收获日),要是亩产造假,新账旧账一起算。"

等人群散去,陆明远蹲在田埂上,指尖划过土豆表面的芽眼。林秀芳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她轻声道:"县革委会的人说,档案里还有张合影,你和我爹站在药材堆前..."

"那不是我。" 陆明远望着星空,想起 2025 年实验室的监控录像 —— 某个暴雨夜,他曾看见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站在玉佩前,"但我会证明,我们种的土豆,能让整个青河大队吃饱饭。"

子夜时分,陆明远再次潜入地窖,在第三根木柱下挖出个铁盒。打开的瞬间,煤油灯的光映出整整齐齐的布票和粮票,还有本用红绸包着的账本,首页写着:"1969 年春,秀芳十六岁,用五张布票换了红头绳..."

他的手指突然颤抖,终于明白真正的陆明远为何被通缉 —— 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不仅在帮林秀芳的父亲转移物资,更在悄悄记录着所有善举。而现在,这些证据正躺在他的手心,随时可能成为置他于死地的 "罪证"。

当第一声鸡啼响起时,陆明远望着窗台上摆着的野山参和盐袋,突然听见后山传来石磨转动的巨响。他冲出门去,看见岩壁上的星图刻痕发出微光,那个曾关闭的洞口,此刻正缓缓打开 —— 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还有,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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